谭川林卖血再次尝试拯救猪队友：“老大，你的意思是下游逾期率逐渐变高，销售部在应收方面压力过大，所以高管陆续离职？”

裴同亮又擦了把汗，忐忑地说：“但是逾期账款总额和去年同期是类似的啊。下游账户同样的也一直是这几家，老三篇了……”

裴同亮现在欲哭无泪。手里这个案子拿到不久，原本以为是个香饽饽，可现在看林穆的意思，这败絮其中的弦广集团，根本就不值得去磋商？

裴同亮走到方章身边，把他手里的一叠文件接了过来，快速翻阅着。纸张翻过的声音掩盖了他的紧张。

他绞尽脑汁仍不得其解。没错啊！逾期率和去年同期类似，金额类似，逾期超90天的三家下游，都是同样的编号。

裴同亮又说：“应收账款周转天数总体在同一水平，说明下游企业的平均支付周期并没有恶化……加上去年第四季度的销售额度同比增长了20%，数据很好啊！”

裴同亮的意思是，如果把弦广的所有下游客户比作一个班级，那现在的情况是，这个班的月考平均分并没有下降，差生还是那三个差生，差生考出来的分数也没咋波动。那班级整体学习表现就没什么问题吧？

林穆看了看表，不打算再花时间了，解释道：“他们年底宣布了烟草产品全线涨价，有没有渠道囤货的嫌疑？”

裴同亮手里的文件“哗啦”一声全都掉到了地上。方章见他立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便自己蹲到地上，一页一页地拾了起来，再重新递还给他。

裴同亮也没伸手接，呆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林穆。

林穆说：“同样是逾期，原因截然不同。去年是因为他们三家是老客户了，赵总个人给了宽限。100天左右的时候，账款就能收回。今年是因为渠道囤货产生了纠纷，接下来会怎样，不好说。”

谭川林一拍脑门，得嘞！想救裴同亮没救成，还把自己搭了进去！这么简单的问题，只要用心去查，一定能看出来。裴同亮你也太坑了吧？

渠道囤货是很多快速消费品公司会使用的恶性竞争手段。年末产品涨价前，把大量存货以老价格倾销给已有渠道，以此来冲刺年末业绩。渠道商也欣然接受，因为他们可以低价拿货，转手涨价卖出。

但这中间，有一个曲折点：如果货品最后零售不出去，存货该怎么处理？

如果存放在渠道商那里，像烟草这类会受潮的商品，过不了几个月就会影响口味。消费者只会觉得，这个牌子的香烟味道不似从前，从而转向竞争对手的同类商品。

如果退货给原厂，弦广还会接受吗？如果需要回炉重制，这一来一回造成的损失，究竟谁来承担？

这就好比，虽然一个班同学的整体考试平均分未见下滑，差生还是那几个差生，但是作弊风气盛行，现在所看到的分数，是很多学生作弊之后考出来的。这事情的性质，显然就变了。

林穆语气不悦，“弦广最近一年组织架构变动很厉害，销售部门乌烟瘴气，不仅仅是几个逾期应收的问题。我问你们逾期，是因为从这几个账户挖下去，本应该轻易看到问题。”

谭川林这时候的内心尽是懊悔和纳闷。

懊悔的是自己为什么要在没有亲自完成尽调的情况下，陪着裴同亮挨这一刀？这项目本来就是这傻叉在负责，他没做好尽调，活该被训啊！

纳闷的是，林穆手上这么多个项目，他连几个应收账款都去查了吗？这么拼的吗？

他想不通，怎么会有林穆这种人存在？家境优渥、外貌出众、背景不凡、专业能力极强且不提，关键是这么一个各方面都无比完美的人，还比自己拼命！

可是人无完人，林穆一定有他的缺点。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软肋呢？一定是自己没有仔细观察，谭川林这样安慰自己。

细细琢磨过去三年对林穆入微的观察，他发现林穆确实也有缺点。

比如说在有氧运动中，林穆偏好游泳，不喜欢跑步，但是游泳最费时间。所以如果谭川林自己的锻炼方式是跑步、跳绳、划船机、登山机，那么他每周会自然而然地比林穆多出好几个小时可自由支配时间。

可惜了，谭川林想，自己也不爱运动，这好处没占到。

再比如说，林穆除了工作之外，似乎没什么兴趣爱好。某乎上说，这在追求女生的时候是个大忌，因为女生们会觉得和这种人鲜有共同语言。

奇怪了，谭川林懊恼地自问，那怎么这么多女的追他？

哦！谭川林恍然大悟，这是追求女生的大忌，而不是被女生追的大忌。

唉，自己还是想多了。就林穆那追人的手笔，随便送李洛块表都是六位数往上，谁还在意什么共同语言？

对了！谭川林茅塞顿开。要说软肋，那必然是李洛。这个软肋，自己肯定是没有的。自己的喜怒哀乐，断断不会被个女人牵着走。况且他还偏偏认准了这一个，天上仅有，地下无双，累不累？

一丝优越感油然而生，谭川林咧嘴笑了，佛祖还是公平的。你不是世事洞明吗？不是人情练达吗？嘿嘿，佛祖便偏偏让你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男痴女怨。

李姑娘，整他，往死里整！

不过说起这李洛，到底特别在哪儿呢？聪明漂亮、温柔可人的姑娘众多，也不见林穆待她们及之一二。

思索了一会儿，谭川林觉着这李姑娘，虽算不上十分姿色，亦有动人之处。

尤其那一双大眼睛，这才称得上真真正正的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啊……

林穆此时面无表情地说了下去：“你刚才还和小朝讨论什么上市的可能性。以弦广的资质，肯定够不上。你能谈下这么高的佣金分成，不是弦广瞎了，而是你瞎了。PL & Co只要上手做尽调，一定发现问题。”

林穆又转头问谭川林：“你这边什么进展？”

谭川林已然走神了，他想起之前洽谈的时候，李洛的一双眼睛笑看着自己。正所谓顾盼神飞，见之忘俗。她凝眸时，清澈得能照见自己的魂灵……

谭川林这时红光满面地笑了，笑意在脸上堆都堆不住。

“谭川林。”林穆盯着他，“你在想什么？”

谭川林触电般地跳了起来，结结巴巴地交代道：“李李李李……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