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蓝说,南含笑现在浑身插了些管子,也不便请大家去探望。她大部分时候都昏睡着,就算有人去,她也不一定知道。但下周南含笑出院后,邵蓝希望能把她接回家里住,医生也是这么建议的。
“最好有人陪着她。我们是父母,自然是我们来。”邵蓝的音色有些颤抖。她平复了嗓音,继续说下去:“其实代持的关系,我一直知道,也帮笑笑瞒着她爸爸。毕竟他们俩小情侣努力了那么久……”
她忽然自觉说错了话,慌忙改口:“毕竟亦舟刚起来那会儿,笑笑也是忙前忙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所以我不像她爸爸这么拗,拿着点股份,又怎么了呢?非要搞得老死不相往来吗?”
李洛没有回话。
“你是个大度的孩子,我听笑笑说了,你没有为难她,所以我才想着来找你。”她叹了口气,问道:“我只是想不通,诗亦以前也不是这么决绝的。现在这是怎么了呢?”
她抬眼望着李洛,仿佛是想让她给自己一个答案。李洛动了动唇,终是没能说出句什么。
邵蓝起身离开前,道明了今日前来的诉求。她希望李洛能劝说周诗亦,在南含笑出院前一道去看看她,说服南含笑搬回家去住。
李洛应下了,事情弄成这样,她是一定会说服周诗亦的。
虽然邵蓝行事低调,没有掀起什么风波,但是惠万项目组的人见邵蓝同李洛在一间玻璃房单独里谈了许久,下楼的时候邵蓝还不停地抹眼泪,免不了传些流言蜚语。
不多时,莫飞就得知了这件事。
“小洛,下次类似的事情,尽量私下解决。实在不行,约到公司外面去见。”莫飞略有不爽,“十六层甚至有人造谣林穆要通过你和南家的关系,抢他们惠万的项目,搞得影响很不好。”
李洛诚恳地和莫飞解释,又给林穆留了消息道歉。林穆照例没回复,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
横竖没有项目要忙,在公司呆着也是个透明人,李洛干脆五点多就回家了,鞋一踢,包一丢,爬到床上打了个盹儿。近来日夜颠倒、作息紊乱,可最后忙了个空气,不如睡觉。
她设了晚上七点的闹铃,想着周诗亦应该那时会回来,然后就和他提邵蓝今日前来说的事。
等她睡眼惺忪地醒来,翻过身去抓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显示823,又睡过头了。她滑了滑屏幕,手机快没电了,上面的未接来电、消息,邮件、新闻、各种的提示翻都翻不完。
她都有些震惊了,几个钟头怎么能有这么多事儿?
“小洛,喝不喝水?”身边传来的声音略显消沉。
李洛倒吸一口气,这才注意到床边坐着个人。室内一片黑暗,窗帘厚实得连月光都照不进来。
他怎么这么安静?
李洛的确口干舌燥,抓过他手里的水,一口一口地喝了个底朝天。她打量着眼前周诗亦沉郁而紧绷的轮廓,依稀看到他一直盯着自己。
李洛不知道自己又犯什么事儿了,但抓着重点,把下午邵蓝一事和他说了。
“我知道。”周诗亦有些心不在焉,“我会去的。”
“真好。”李洛抱着他的手,倚在他身上问:“你已经知道了?”
“嗯。陆小朝今天提了一句。”
李洛愣了一愣,陆小朝人在亦舟。行里发生的八卦,他这么快就听说了?
真是网络时代啊……
李洛问他:“他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周诗亦伸手揽过她,“说邵蓝周三去找过你。我就给她去了通电话。”
李洛歪了歪头,他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什么叫做“周三去找过你”?
周诗亦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松了些:“y刚才电话我,说明天晚上她临时有安排了,要不改到下午两点去看场地?”
李洛的大眼睛水气氤氲,迷茫茫的一片,气鼓鼓地问道:“谁是y?”
“……婚礼策划。”周诗亦回答。
李洛更迷茫了:“明天?明天下午我没空啊,我要上班的。为什么她说要改时间就得改时间?而且她为什么不能通知我一声?和你说过就算定了吗?”
她忽然就抑制不住地生气,把手中的杯子用力甩了出去。杯子被扔到了飘窗上软绵绵的靠枕里,又“咕隆咚”滚到了地上。
房间里重回安静。
周诗亦默不作声地俯身把地上的杯子捡起来,搁远了些,又坐回来抱着她,嗓音温柔和缓:“明天是周六,小洛。”他停了停,又道:“y昨天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到,她才找的我。”
李洛一瞬间僵住了,“明天是周六?今天不是周三吗?”
“你睡了两天。”周诗亦的音色没什么波动,“可能最近太累了。”
李洛闻言,有几秒的诧异,但很快恢复了镇静。怪不得陆小朝都知道了南含笑的事怪不得周诗亦先前说的是邵蓝“周三去找过你”。
现在都是周五了。
她立马伸手去拿手机,打算查一下公司邮箱。
“我和莫飞联系过,说你身体不好。”周诗亦把她手里的手机抽走,“你好好休息。明天的安排,不想去就不去了。”
李洛坐直了些,没再靠他身上,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她想了一会,就起身下床、洗漱、扎头发、去客厅找她的书包。
开灯的时候,光线晃眼得厉害。过了好一阵子,她的眼睛才逐渐适应黄灿灿的明亮。她在客厅寻了一圈,没能发现她的书包。
“在找这个?”周诗亦在她身后问。李洛转过身,在他手里看到了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的是周三去精神卫生科配的药。
“你干嘛翻我的包?”李洛有些不爽,伸手夺过那个袋子。她自顾自去厨房倒水、吃药、坐回沙发上。
过了好一会儿,周诗亦走到她身侧坐下,没有去看她。“你最近几次去医院,都不让我送,就是为了瞒着我?”
李洛还是觉得光线有些刺眼,揉了揉眼睛。
“你之前说是肠胃问题,是骗我的?”他又问。
“没有。的确是肠胃不舒服,是药物反应。”李洛老实交代,“已经好多了。”李洛又低头去喝水。精神镇静类药物在刚开始使用的时候会有一定的副作用,所以需要逐步加量。
周诗亦沉默一会儿,问道:“今年四月份,你肠胃炎住院那次,当时你就在用这药了,对吧?”
李洛感觉先前睡得太久了,脑袋里一团浆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周诗亦又问。他极力平静着语气,不想凶她。
李洛依旧反应迟缓,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回答上来,木木然地瞪着眼前木地板上客厅吊灯的反光,白晃晃的,让她有些头疼。
他站起来,抬手把灯关上了。
月色如细沙般流淌了进来,细密柔软,夜色拂过之处很宁静。
他走到李洛面前,蹲下身,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小洛,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不开心?”
“不是这样,和你没有关系。”李洛几乎是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毫不犹豫,“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的神情镇静而从容,又补充一句:“我能处理好的,你相信我。”
周诗亦愣神,恍然间,好像是回到了她做财顾那会儿,她在向他汇报工作。她做什么事情都是这样,很认真、很努力、很坚定。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李洛和他解释:“大学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问题。只要坚持吃一段时间药就可以了,完全不影响工作生活的。我……”李洛顿了顿,在他的注视下,重新对上他的目光,“结婚的事,你要是反悔了,也没关系,我都理……”
剩下的话,她没能说出口。他吻得很凶,像是在报复她刚说的话。
后来李洛去查邮件、回消息,周诗亦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满眼忧虑。他又想去写代码了。
可等他真的打开电脑,却发现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如果前些天,开车去一影社、迷了路、服药过量的不是南含笑,而是她,那他怎么办?
周诗亦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李洛看着好笑,反倒凑过来安慰他:“你不要这样同情我好不好?我有这么惨吗?”
周诗亦痛苦地扯出一个笑,好难看。
“这和感冒发烧是一个道理,积极治疗,认真对待,就会好的。”
周诗亦皱着眉,思考了半天,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斟酌着低语:“你不能丢下我……”
“精神病人也是有自由意志的,周先生。”李洛笑着说:“我还想暴富呢,不会想不开的。”她拉着他的手纤弱微凉,声音却平静有力。
他的眼角忽然有些湿润,再次靠近,迫开她的唇。他感觉自己像着了魔似地深信着她,虔诚而坚定。
“小洛,我爱你。”他在她耳边说,气喘得有些急。
“嗯。”她应了一句,声音轻得像猫叫,挠得他心尖痒痒的,他的手有点不老实。
李洛呆住了,一动不动的。
他的手上移,抚上她的脸,目光炽烈而直白,“还是不可以?”
她低下头,藏起眸间的羞涩。
“什么时候可以?”这日子,非人,好难熬。
“……”
“结婚了就肯定可以了,对吧?”他腆着脸问。
“……”
“那明天能结婚吗?”
“……”
那些投行教会我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