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钟正南只觉得身子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而且整个身子慢慢坐立了起来。
钟正南回身一看,竟然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而且双眼紧闭犹如睡着了一样。
钟正南叹了一口气,心一下子变得不平静起来,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死了。
虽说人生老病死,伴着哭声而来,也伴着哭声而去,是再正常不过了的天道循环。
但,真死了后,他还是有些无法坦然。
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躯体和跪在地上的后辈,钟正南刚想上前去抚摸一下,便被一股巨力拉扯住……
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道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钟正南你的时辰到了!”
“这是你的路引,你拿好!”黑无常叶幽冰冷的说道。
钟正南闻言,赶紧接过路引。
一张黄纸,长三尺,宽二尺,上印有“阴司地府发给路引”和“天下生灵必备此引,方能到地府转世投胎”,上面还盖有阎修的大印。
本来完整的阴司路引上有三枚印章,分别是“阎罗爷”、“城隍爷”、“酆都太爷”,可如今阴司秩序还没有完全降临阴阳两界,就导致了路引有些粗糙。
可即便如此,这种路引也具有不可言明的奇异之力。
“是这个吗?
“这是干什么用的?”
自负学识渊博的钟正南,手持路引禁不住问道。
“这是阴间的通行证,要保管好,如若丢失,后果自负。”
“跟我走!”白无常楚山孤说完,便往外走。
钟正南紧跟其后。
此时的钟府里,阴风阵阵,完全没有往日那种安静祥和的气氛。
钟正南不禁了一个寒战,但又不敢离那阴差太近,毕竟,这阴差跟传闻中有些不太一样。
“是不是要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啊?”钟正南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哼!还早呢!”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听闻此言,钟正南顿时放心了,这地府到也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
“到了,进去吧!”黑白无常指着前方说道。
钟正南仔细一瞧,只见前方有一间小庙,两旁还贴有对联,左边写着“有庙无僧风扫地”,右边写着“香多烛少月点灯”。
“这是……土地庙?”钟正南惊诧道,“我们镇上的土地庙去年就被大水冲毁啊!这,这怎么又有了?”
楚山孤言道:“看你是读书人,本使不妨告诉你,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土地保一方人,一个人的出生和死亡都要经过当地的土地庙。
而去往阴曹地府的第一步,便是要在这土地庙进行核实。所以每一个地方都有土地庙,有些在阳间是看不到的,但它却真实存在着。”
“好了,你可以进去了。”
钟正南闻言向阴兵轻轻弯腰,表示谢意。然后,推开了庙门。
只见,土地公公坐在一个暗红色的案桌后面,手掩着桌上的一本册子,书名上写着《户籍册》。
“你叫钟正南,属于钟山镇本地人,今日寿终正寝,终年六十二岁。是也不是?”化身土地公公的魏无涯淡淡的说到。
“确实如此。”钟正南道。
魏无涯点了点头,确认无误后,言道:
“庙后有本神的专属鬼差枷锁将军,他们会将你带到鬼门关,去吧!”
钟正南看着土地公公身后黑洞洞的门口,腿不住的打颤,但是土地庙很小,他还是两三步便穿过了后门,一抬头,赫然看到两个鬼差。
其中一个凸眼吐獠牙,面露凶狠状,头戴金箍,著红绣袍乃是枷将军。
另一个头亦有金箍,著蓝袍是为锁将军。
金将军(枷爷)与银将军(锁爷),在非鬼月时脸分别为红色与绿色,也是专门负责将亡灵送至阴间的奈何桥的阴差。
此时,俩张花里胡哨的鬼脸投向钟正南,让即使久经风浪的他心里也是一阵发毛。
“你乃阎皇大人亲自提点的第一个亡魂,就不用枷锁了。”金将军笑嘻嘻的说到,并将枷锁收了起来。
钟正南闻言,心中一阵嘀咕。“阎皇亲自提点!”
此时,枷锁将军猛然架起钟正南,化作一阵阴风,飘然而去。
钟正南忽觉阴风大作,脸上冷飕飕的,所望之处尽是黑洞洞的,但还是极力寻视,希望能见到一丝光亮。
果然,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片刻之后,枷锁将军架着钟正南停了下来。
他发现那光亮是一盏暗灯发出来的,而此灯挂在一座牌楼上。
钟正南接着往上看,只见上面横书苍劲有力的“鬼门关”三个大字。
霎时,钟正南心里“咯噔”一下,“鬼门关,十人九不还?”
他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但,枷锁将军马上就挡住了,并说到:“拿出你的路引,去吧!”
闻言,钟正南心惊胆战的捧着路引,向大门走去。
走近后,发现大门的两侧站有几个面如死灰的小鬼。
其中一个如死人般的小鬼,一把夺过钟正南手里的路引,看了一眼又塞给了他,并用尖利的声音说到:“快走!”
此时,钟正南赶快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走去,穿过这阴森森的门洞之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土黄色的路,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在上面走着。
钟正南何时见过此等光景,当即愣住了,呆立当场。
“在这儿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上路!”突然一个厉声响起。
钟正南赶快循声望去,只见牛头马面赫然就在自己身边。
“我,我……”他吓得说不出来话。
“过了鬼门关你就成鬼魂了,不过你乃阴司地府建立以来,踏入的第一个寿终正寝阴德深厚的亡魂,就不用押着你赶时间了,你自己上路吧!”
“是,是。”钟正南闻言不敢抬头,赶紧向前走去。
走了好大一会儿,他这才敢回首,但那鬼门关早已不见了踪影。可是,这黄泉路上却也看不到有其他人。
学识渊博的他在生前常听人说,这黄泉路非常的难走,但是,目前来看,却是一条普通的路,他出于好奇,便停了下来,仔细端详。
钟正南抬头往上看,却看不到日月星辰,满眼的只是昏黄,那种死寂的昏黄。
他带着求知之心蹲下来,用手触摸这黄泉路,却摸不到尘埃,而且冰冷坚硬。
“让开!让开!”突然身后一阵呵斥。
钟正南头也不回赶紧站在路的一侧,此时,一队阴兵押着一伙人匆匆而过。
其间有的人哭嚎着不肯前行,但被阴兵拉着铁链毫无不留情像拖死猪一样拖走了。
有的却像僵尸一样迷迷糊糊的指哪儿走走哪儿;而有的人却极力挣扎,想要逃走,但是那些阴兵像是力大无穷,那些人无论怎样挣扎,都挣不开阴兵的铁链。
一会儿功夫,那些人便走远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好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突然,一道年轻的身影进入了钟正南的视线。
只见那人走在这昏黄,冰冷的路上犹如闲庭漫步。
这……
顿时构起了钟正南的好奇心,只见他走上前去,打了一揖道:
“这位公子有礼了!”
“有礼了!”那公子淡淡一笑,还之一礼。
“老朽看公子年纪轻轻,却来到了这里,难道你是死于非命?”
年轻公子闻言心中一怔,当即问道:
“老丈,你这话从何说起,缘何有此一问?”
老者道:“据老朽所知,凡是被阴兵押着赶时间的,都是寿终正寝的。像哪些阳寿未尽的人,即不能上天,也不能投胎,更不能到阴间去见冥界鬼皇至尊。”
“那……那枉死之人该去哪儿啊?”年轻公子嘴角微微翘起,满是虚心的问道。
老者捋了捋胡子:“只能在这黄泉路上游荡,直到阳寿已尽,才能去报道去所鬼皇那里报道。”
“可是,这一路来,为何我没见到有其他人在游荡啊!”年轻公子笑问道。
钟正南,语气笃定道:“那是他们大部分去了枉死城。”
年轻公子:“老丈,要不我们也去枉死城走一遭?听说枉死城内很热闹,简直比拟人间都城!”
“不可,不可,那枉死城相当于一座监狱,人只要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自杀、灾害、战乱、意外、谋杀、被害等,含冤而身亡的,称为枉死。
枉死之人死后都会集中到枉死城关押,直至原有命数注定的寿命终结为止,那里说不定还没有这黄泉路上好。
再说,去枉死城,要经过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那些可是刀山火海啊!”
年轻公子闻言,心中一阵动容,他真的没想到,眼前的老者竟然知道的那么多,说是通晓阴阳丝毫都不为过。
呼!
年轻公子深呼一口气,打了一揖道:
“多谢老丈明示,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跟老丈同行?”
钟正南闻言,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颇有点求之不得道:
“可以,可以,咱们慢慢走吧,有的时间啊!”
“咦?这路边怎么有花呢?”年轻公子指着路边的红花说,故意考校道。
钟正南寻着指引望去,当即说道:“那就是彼岸花!”
“此花也称作‘无义草’、‘龙爪花’,此花,先开花后长叶,冬天叶子不落,夏天叶落休眠。
由于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所以被称为‘无情无义’的花。”
年轻公子神色一动,又问道:“为什么这彼岸花会在这黄泉路上?”
钟正南捋着胡须道:“其实这彼岸花也叫曼珠沙华,传说,很久以前,城市的边缘开满了大片大片的彼岸花。
守护彼岸花的是两个妖精,一个花妖叫曼珠,一个是叶妖叫沙华。
他们守候了几千年的彼岸花,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面,因为花开的时候,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他们疯狂地想念着彼此,并被这种痛苦折磨着。终于有一天,他们决定违背天神的规定偷偷地见一次面。
那一年的曼珠沙华红艳艳的花被惹眼的绿色衬托着,开得格外妖冶美丽。
最后天神怪罪下来,曼珠和沙华被打入轮回,并被诅咒永远也不能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人间受到磨难。
这种花是开在黄泉路上的,曼珠和沙华每一次转世在黄泉路上闻到彼岸花的香味就能想起前世的自己,然后发誓不分开,在下一世再跌入诅咒的轮回。”
“这么说来,这彼岸花能够让人忆起前世?”
“不仅如此,这彼岸花在其他机缘作用下,还可以让人还阳。”
“真的吗?”
随着话落,年轻公子突然伸手摘了一朵,将这花捧着手中,花的形状像一只在向天堂祈祷的手掌,越发的妖艳起来。
“啊?这怎么可能?”钟正南突然惊慌道。
“什么怎么可能?”年轻公子似笑非笑道。
钟正南瞪大了眼睛道:“你手里的彼岸花怎么没有枯萎?一般的鬼魂拿起这彼岸花,这花会马上枯萎的。除非……”
突然,钟正南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惊恐,直接闭口不言,浑身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