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羽林郎都抱头鼠窜冲出了门外,留下两个人四目相对。
卓锦的目光触及到骁五郎的,才发现他目光呆呆的,很有几分复杂。
他半晌合上微张的嘴,撩起衣摆又坐下了,神色有几分复杂难言:“你为什么要帮我?”
卓锦索性装傻,“啊,我刚才帮你了吗?”
她笑嘻嘻地拉过一张交椅来坐下,对他道:“刚才不过是看那些不知好歹的小崽子不顺眼,才会教训了他们几句。帮倒是没帮你啦,你大可不必谢我。”
不知为什么骁五郎的脸色有一瞬间变白,又顷刻间被他硬生生压下,几乎是从齿缝里露出几句话:“那些人…”
而听见她后面几句话,又面露讥讽之色,“没想到卓将军还是依旧这样的威严,不过凭空呵斥了几句,就把他们吓的慌不择路了。”
卓锦平时听他的说话方式,这种冷讥热嘲已经听习惯了,早已有了免疫功能。
所以对这种直朝她人来的敌意,她也只一笑而过。
“五郎,叫我卓将军多见外,就像你二哥那样,叫我卓锦就行了啊。”她眯眯笑。
正没等他开口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随机进来了一大片乌泱泱身着锦衣的少年,拱立着为首一个二十二三上下,剑眉星目的男子。
男子一进来望见二人,随即散开眉首聚集的乌云,朗笑道:“卓锦,你来了。”
卓锦笑着应了一声。
骁权边解下腰间沉重的佩刀将其挂在大殿西墙的刀架上,就用侍从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
大步流星走到骁五郎案前,就看到骁五郎有些郁闷不快的脸,他的眉峰又攒起了几秒,但是什么都没说。
他扭过头看向卓锦,笑道:“吹的什么风把你送到我们这卫所来了?算算日子我们可有好久没见了。”
“刚听说你把这些后辈都训斥了一顿,所为何事?”
卓锦一听这些后生都像骁权告状了,此刻要跟她秋后算账,当即额上滴下一滴冷汗,无意中扫到一旁案上的茶壶,就灵机一动斟了一碗茶,送到了骁权嘴边。
讪笑道:“按理说我是不该多管闲事的,毕竟这些已经不是我的人了。但是卫所里该整理风纪的时候就该整顿风纪,你说是不是?”
骁权笑着接过那碗茶,仰头喝了,再放下茶碗,眼中却已带了几分凝重与深思。
他向后扫了一眼各司其职的下属,忽略过那些时隐时现的眼神,就望了望骁五郎。
他顿了一会,对卓锦道:“你说得对,但有些事情,这里不适宜说,你若是得空,今晚我办好差事出了宫,就去老地方再说吧。”
卓锦应了声。
看样子他还有一大番话想对她说了。
中午时分,骁权又好意留她在卫所用了一顿不咸不淡的饭,至了下午,便差两个羽林郎陪同将她送出皇宫,望着她出了午门。
她一路骑着阿芜走马过市,倒一边思索着她与沈寒的婚事这个惊天骇闻怎么没被他提起。
难不成他是没听说?
还是听说了不好意思跟她当面提起?
怕伤了她的尊严?
她倒想了好几个弯弯绕,但是脑袋里转过几个弯,眼看着又到了丞相府了,她还是没想明白。
只好暂时搁置一边,一边下了马,牵着阿芜就缓步走进了丞相府。
入了黑漆大门,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干嘛如今下了班还这么乖乖地回丞相府来?出了府她就是一个自由人了啊?犯不着再往龙潭虎穴里闯吧。
下人来富已经慌慌张张地来给她牵马了,她突然愣道:“是啊,我还回来干嘛?趁早跑路不就得了?”
正想牵回缰绳上马,谁知道硬是收不回绳子。
她回过神顺着绳子朝上一看,只见来富正战兢兢地望着她,突然仰头喊了声:“快来人啊!夫人寻思着要骑马逃跑了!”
卓锦立马双眼一睁,上前捂住了他的嘴,“老小子,你瞎胡嚷嚷什么!我这不是还没走么。”
来富被她捂住了嘴支支吾吾的,眼神愤愤地透出几个信息——等你要走就来不及了!
“你们这是赶鸭子上架,明白么?”
“唔唔…”来富又支吾了几声。
她慢悠悠地看着来富两只手握着她的手挣扎,嘀咕道:“狗急还跳墙呢,你们这么逼我,是真不把我卓某人放在眼里了…”
只还没片刻,只听得一阵锣响,一大帮子外院的粗使与护院就手握棍棒赶了出来。
其后还跟着一个脸黑的和包公一样的某丞相。
沈某人漫步走到卓锦面前,开口道:“怎么,寻思着要跑?”
她玩味地看着他,与他对峙着,“你看我如今和来得及么?”
刚一松开箍住来富嘴的手,他便立刻将前因后果一股脑都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沈寒越听目光就越冷,而嘴角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
他半晌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吩咐左右道:“都下去吧,留夫人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左右讷讷应是。
摒退了左右,他就抬起头,望着卓锦的眼神有几分疲惫。
他走到她跟前,低头凝望了她许久,直到卓锦那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颜笑意变为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与迷惑,才一把牵起她的手,叹口气,以一种分为柔和的语调道:“跟我回家吧。”
“……”卓锦起初还呆愣了几秒,但是就在她呆愣间,脚步早已不听她的使唤,自动跟在沈寒后面,像在云里雾里似的,不知怎么的就跟着他一起走起来。
入了后院,他一路上与她说的她娘家送来了嫁妆与陪房,也不知她听进了几分。
只入了正房,他将她安置在她平日里喜欢坐的炕上,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刚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吧。”
卓锦才恍然回神,“刚才说了什么?”
沈寒哑然失笑,也不知刚才她被他那句话魇住了,会一路上沉思这么久。
笑归笑,他还是立马就恢复到了平日里深不可测的那副模样,只招手使唤人道:“柳妈妈,麻烦你把夫人的陪房都叫到小花厅,让他们见一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