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就不要吓唬她了。”
乐正离的声音从亭子后面悠悠的传过来,傅潋潋伸出脖子一瞧,发现原来他一直就靠在柱子后面,拿着一方白色的帕子在仔细地擦拭他那支玉笛。
“你看她脸都绿了。”难得没有横眉竖目出言挤兑,乐正离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变得清高缥缈了起来。
傅潋潋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后者抬了抬下巴优雅地收下。
“别忘了我的画。”
“……哦。”
傅潋潋再次睁大眼睛责备地望向大师兄,慕摧寒兀自落着棋子,嘴角保持着微笑丝毫不为所动。
小师妹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老好人大师兄切开可能是个黑的。想到这里,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那么一咪咪。
慕摧寒知道警觉的小师妹不会再上钩,毫无愧疚地说:“没错,之前确实是逗你的。师父只嘱咐我教你进行基本的锻体之法,其余的法术和招式都存在闻心楼丹青层,需要你自行去参悟,我进不去也无法取到。”
傅潋潋把手上的疑似连环画“啪”的一声甩在桌子上,“所以这就是本连环画咯!”
想到她刚才还认真按着连环画一通比划,脸色由青转绿,看起来环保的很。
“这书倒是真的,也确实是我从一处秘境里得来。”慕摧寒支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是十五年前路过东水洲,偶然遇见的一个无名小秘境。”
乐正离擦完了笛子,一撩衣袍坐在他对面,满脸戏谑地说:“这是实话,当时遇到了一帮子断情阁的老太婆出言不逊,师兄出手将人教训了一顿,还抢了她们的秘——”
“啪。”
一颗棋子射到他喉间,神采飞扬的二师兄顿时成了哑巴。
慕摧寒仍旧是一派淡然仿佛无事发生,对着傅潋潋说道,“原本拿出来就是准备送给你的,虽不是师父的吩咐,私下里练练也无妨。”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自己收好,无事不要在外人面前显露。”
所以的确是抢来的对吗!
傅潋潋黑着脸把那本秘籍塞进腰里,还得出口道谢:“谢谢大师兄,师妹真的很喜欢呢==。”
“喜欢就好,那便准备准备,咱们开始跑吧。”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跑,跑什么?”
大师兄一脸和蔼道:“师妹毫无根基,年岁又小经不得苦练,只能先从最温和的方法开始锻炼身体。”
他遥遥指了一下头上的摘星崖尖,“从竹庐到闻心楼中有一条山路,也不算崎岖,我与阿离昨日已带着你走过了,你便顺着这条路来回开始跑起吧。”
大师兄实在是老谋深算,昨天居然就算计着带她熟悉场地。
不过傅潋潋已经没空震惊这些,她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是那条山路是环绕而上,昨天我们走了接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等于地球上两个小时。
“对,说的没错。”铁石心肠的大师兄居然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虽然今天耽搁了一会儿,但是我觉得下山本就不太费力,跑步又快,所以也给你留了一个时辰时间。”
慕摧寒抬手轻轻一挥,院子大门就“吱呀”一声无风自开了。
“须得在一个时辰之内跑回竹庐,快去吧小师妹。”
傅潋潋看着这个微笑着的恶魔,依依不舍地拽着乐正离的袖子无声控诉。
乐正离与她争抢被她捏的皱巴巴的袖子,又发不出声音,只好从另一边袖内摸出了一个灌满水的水囊塞到她怀里,脸上什么表情都无,仔细看去只隐隐写了一个“滚”字。
耳边又响起了大师兄的殷殷催促之声:“师妹还不快去,跑完了后面还有阿离师兄为你准备的课要上呢,若是迟到了他会生气的。”
魔鬼,都是魔鬼!
傅潋潋揣着水囊眼泪汪汪地出门了。
……
作为一名合格的家里蹲艺术生,她没有什么锻炼经验,只大概的知道长跑需要保持匀速。
也许是这具李阿囡的身体实在亏空的厉害了,即使后面受到了些神秘珠子的暗中调养,也还是一副瘦巴巴的样子。仅仅跑了两炷香的功夫,她就开始有些气喘,没有运动鞋的支持,脚底也开始隐隐作痛。
不行,这样下去体力肯定不够。
傅潋潋看着明晃晃的日头发了会儿呆,突然眼前一亮。
也是她用普通人的思维习惯了,这个看起来似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不是也需要用凡人做不到的手段来完成呢?
她尝试着叫出体内那一缕灵气,又将这本就细的可怜的灵气一分为二,灌注到了那双穿着普通布鞋的小脚上。灵气凉丝丝的,很好的缓解了脚底的不适,跑起步来瞬间轻快许多。
她像一头灵活的小麂子,眨眼便窜入了草木繁茂的小路中,消失在这云雾缭绕的山间。
竹庐那头,捏着棋子的某人轻轻一笑:“还挺聪明。”
笑的他对面那人毛骨悚然。
……
然而,傅潋潋仅有的那丝丝灵气实在有限,跑了不到半座山头,那缕灵气就被她用了个精光。
她还是第一次后知后觉的醒悟到,原来灵气是会被用光的。
灵气枯竭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仿佛五脏六腑一下子干燥的慌。傅潋潋扶着路边的树灌了两大口水,缓解着身体上的不适。
全身都很燥热,在这个空档,她才隐约的感觉到腰部有一个让她感到凉丝丝的东西。想起那口袋里装的是什么,她赶紧将这个东西掏了出来。
莹润的珠子攥在手心里,凉凉的气息便顺着手心的筋脉,一丝一丝的浸润着她的腹部。这个时候小傅同学还不知道那里学名叫做“丹田”,她只觉得肚子一下子舒服多了。
趁着这股劲,她也没有贪图一时的休息,继续握着珠子就往山上跑去。
……
一个时辰过后,乐正离犹豫着要不要到山腰上去找找,看看小师妹是不是晕倒在哪了。
那个干瘦的小女孩就摇摇晃晃地推开了门。
她满头大汗,发髻也东倒西歪的,素心花香囊被她解下来叼在了嘴里。珠子虽然能为她缓慢的回复灵气,但终归有限,能坚持着灵气枯竭跑完这段路,香囊功不可没。
看她一个踉跄几乎倒地,乐正离赶紧把她提在手里跑进了灶房。唱月一早便侯在了那里,端出了准备好的冰莲养心露,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喂进她嘴里。
又过了两盏茶功夫,傅潋潋的眼睛里才有些了神采。
“啪”,乐正离一个栗子敲到她头上:“你怎这般没用,刚才可吓死老子了。”
“师,师兄……”她气若游丝道:“美人……不可爆粗口……”
说完不顾乐正离的黑脸,颤巍巍地冲着唱月伸出小手。
“唱月姐姐,那个糖水再给我一碗……”
吃饱喝足,傅潋潋才活了过来。
她惊奇的发现,自己身体里的那缕灵气,肉眼可见的粗壮了那么一丝丝。
乐正离看她一脸惊讶,嫌弃道:“你那是什么蠢样,灵气本来就是靠着不断地使用才会壮大,所以才会安排你去锻炼。”
傅潋潋听说用灵气锻炼就能变强,身体的酸胀也仿佛一下子褪去了,她一溜烟跑到乐正离面前站的笔直,豪气万千道:“接下来还有什么课?我已经准备好了!”
对方挑了挑眉,将那支傅潋潋眼熟的笛子从后背抽出,又提着她的领子踩了上去。
傅潋潋:“师兄,既然要踩……又何必擦。”
乐正离:“……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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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子弯弯绕绕的飞,还算稳健,没有出现第一次过山车的情况。
二人绕过一个山头,映在傅潋潋眼中的便是一整片粉红色的云霞。花香浓的能叫人马上醉倒过去,群芳吐艳,玉蕊楚楚,时不时有一阵微风拂落枝头的几片花瓣,缓缓飘落的场景,美的令人心颤。
“好大一片桃花林啊!”她目光盈盈的看向身边的红衣美人,轻声问道:“你知道花瓣飘落的速度是多少吗?是每秒五厘——”
“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祈祷它越慢越好。”说完乐正离又抬手给了她一个栗子,敲爆了她的少女心,“桃梅不分,蠢。”
傅潋潋捂着头上的包委屈道:“隔这么老远,谁看得出这是什么花。况且都到夏天了,梅花怎么可能还开着?”
“此处乃这片山脉的气脉之眼,因此长在这里的洒金梅终年盛开不败。”
乐正离带她走到了梅花林深处,这里被人为的清出了一大片空地来,还高低错落,颇有规则的立着一根根奇怪的木头。
她歪着头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猜测道:“梅花桩?”
乐正离点头:“嗯。”
“大师兄打的?”
“……嗯。”
啊,大师兄真是万能呢。
就在傅潋潋以为她接下来要练踩桩的时候,乐正离掏出了那张雕琢精美的古琴,飞身落到了最高的那根桩头,对她扬声道:“师父布置给你的功课,是锻炼你的眼力和身法。”
他轻轻拨了一下手中琴弦,“铮——”的一声,傅潋潋脑内顿时一片清明。
“你站在原地,我以琴音吹起你身边落英。到时你须得回答我,被吹起的花瓣**有几片是赤红色的。”
傅潋潋瞪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什么,你说什么?这算什么锻炼?”
乐正离完全不给她废话的机会,五指一张,琴声大响,空气中的音浪宛如实质劈开地面上厚厚的落英。吹至傅潋潋身前时,几乎成了一道粉色的漩涡。
只有些许的赤色夹杂在大片的粉色中,但是这些花瓣又何止千万之数,看的傅潋潋眼睛都花了。
“……五十?一百?……一百五?”她的脑袋四处乱转不断数着,
即使花瓣每秒下落一厘米这时候也该落地了,傅潋潋掰着手指头欲哭无泪。
魔鬼的声音响起:“几片,说。”
她横下心瞎蒙了一个:“一百五!”
然后乐正离笑了,美人抱琴,在这一片落英中笑起来美的不似真人。
“实际有二百廿一片。”他同情的告诉傅潋潋,“数错或少数了,就得在这桩上罚站一炷香时间。”
听到才五分钟,傅潋潋正想松一口气。
“——每十片。”
气没松出去差点把自己呛到。
也就是说刚才少数了六十片,就要罚站半小时是吗?想想也不是特别多,还可以接受。
“你准备一下,接下来还有四轮。”
她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