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源界早在最开始,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世界罢了。发展轨迹和地球大致类似,人们以国为势力单位,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是某一天,第一丝灵气诞生在了天地间,给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据说第一位踏上仙途的,正是一位画匠。
时间过去太久,早就没有任何文字可以考据。可在修仙界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那位得天道垂青的画匠因为机缘巧合,遇见了一条在山涧云雾中翻腾嬉戏的真龙,他痴迷于真龙威严的身姿,回家之后呕心沥血作下了一副神龙嬉云图。靠着那副画作中的机缘,他参悟到了自己的道,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第一位修仙者。
这原本应只是一桩奇闻。
然而不久之后,越来越多的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踏上大道,琴棋书画舞厨农商。第一批修仙者之间差异甚大,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大概都是在某项技艺中取得了大造诣者。
太初修仙界,几乎人人都有机会可以触到长生的门槛。一时间各行各业百花齐放,鸿源界盛况空前。其中犹以四艺之风最为盛行,到处可见执着书画腾云驾雾的修仙者,端的是一派风雅无边。
闻心楼便是由此而立。
却道世事无常,令人唏嘘,想必当时开山立派的四位老祖也没有料到会有今天这般境况吧。
“真有能够靠着刺绣做饭这些凡俗技艺便能得道的人?”傅潋潋已经躺到了卧榻上,盖着被子只余一张小脸留在外面,仿佛在听睡前故事。
沈棠也宛如一个在给小女儿讲故事的年轻爸爸,坐在她的床沿上娓娓而谈:“有何不可?三百六十行本无高低贵贱,这是天道对那些勤奋之人的嘉奖。”
想象着有个仙人踩着口锅甚至锄头钉耙飞在云中的场景,傅潋潋“噗嗤”一声笑了。
沈棠便惩罚性地轻轻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接着道:“但是好景不长。”
“因为凶猛的动物也有了灵气对不对?”傅潋潋口快的接话,她马上就想到了关于仙人清剿恶兽开辟凡界的那些记载。
沈棠笑着答道:“潋儿很聪明,身怀手艺之人固然能够得道,然这世间本就遵循弱肉强食之天理。随着兽类纷纷启了灵智,这些没有太多自保能力却身具灵气的修士生存艰难,不仅害怕被兽类捕食,还得提防人类修士的算计。”
傅潋潋听到这里皱起了眉,“是那些以武入道之人?”
沈棠缓缓地摇头:“为师并非指天下所有武者都是恶徒,行侠仗义之侠客也大有人在。但是潋儿要记住,人心险恶,在足够的利益诱惑面前,没有多少人能够坚守住本心。”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没有武艺傍身的修士就越来越稀少了对吗?”
“说的没错,不过千余年时光后,武道大胜,整个鸿源界都开始以拳头大小说话,仅剩下的那些专修技艺的修士只能依附在大门派的阴影下生存。”说着,沈棠从衣袖中抽出了一幅画卷。
“在那样的情势下,早就没有多少人愿意拜入闻心楼了,这个门派能撑到现在堪称奇迹。上一任掌门弟子为保住派里传承,舍弃了自身前途隐居这摘星崖下,同时修炼四种不同的道。”
画卷展开,里面是一位身着白衣,眼若墨玉,眉如远山的男子。
沈棠轻声说:“这是我的师尊,也就是你的师祖——尘璧真君简拂衣。”
傅潋潋赶忙从床上半坐起身凑近那幅画卷,认真看着画上仿佛随时都要羽化而去的男子。
害,又双叒叕是个美人,这让她还怎么混。
她托着下巴问道:“既已有了真君名号,那这位师祖必定也有了元婴修为,又何来舍弃前途一说?”
大师兄白天里为她科普过,如今修真界已大不如古时,到达金丹修为便可被普通门派奉为上宾,而元婴修为更是可以拿到长老级别的待遇。即使是鸿源界前三大的宗门,剑宗,翠微斋和斩月门,各门内的元婴长老也超不过十位之数。
可见元婴修士在鸿源界已属于十分厉害的存在了。
“傻丫头。”沈棠失笑,揉了揉她的脑瓜,“同修四门可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的事情,那意味着境界突破的时候至少要承受四倍以上的压力。”
他的眼神微微暗淡,“若不是如此,我的师尊必定是不会止步于元婴后期。”
四倍难度?还能练成元婴??傅潋潋感觉这不是天才了,简直是个妖怪。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等等……这么说来,师父你岂不也是天才??”
面前一脸好说话样子的沈棠顿时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沈棠只是微笑并不接话,而是看着手里的画卷继续道:“我的师父当年为了更改闻心楼必绝的命数,倾尽了资材和心血,取得这个世界唯二两件天道之器其一,可以逆天改命的因缘镜。”他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这件事是门内的绝密,潋儿要藏在心里不能告诉别人。”
师父这么信任他,傅潋潋赶紧用力点头。
“天道之器极为霸道,你师祖他为了与因缘镜达成交易,散尽了一身修为,最后连魂魄也被镜子收走。”
“那他成功了吗?”听到天才师祖陨落,傅潋潋眼里满是惋惜。
沈棠笑着指了指头顶的竹制屋顶,“天命又哪里是那么好改的,何况这还是一整个门派的命数呢?”
这么说,那八成是失败了。
傅潋潋心想,摘星崖上那座漂亮的楼阁,也不知是多少楼中前辈耗尽一生守护下来的。
“但是好在为师去人界苦心搜寻两百年,找到了你们师兄妹三个。寒儿是个不到百岁的金丹,离儿也在去年达到了心动中期,都是勤奋努力的好孩子。为师只要你们三个平安成长,门派会终有振兴的那一天。”
沈棠同修四艺,能修至元婴已是侥幸之极。他自觉突破无望,便将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些优秀的后辈身上,看着傅潋潋的眼神份外温和。
他说:“闻心楼里什么宝贝都没有,在我心里最珍贵的,只有我的弟子们。”
睡前故事讲完,师父替她把被子掖好,轻轻地出门了。
傅潋潋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还是爬起身来摸出了那个手账本,就着灯火在扉页上添加了一句。
“师祖在上,弟子傅潋潋必定努力修炼,将来有一日重振闻心楼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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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傅潋潋从灶房吃完早饭出来,金丹期的青年才俊大师兄早就已经在院内和自己下棋了。
于是她亲切地打了个招呼:“大师兄早!”
天才果然都很勤奋呢!她看着早就爬的老高的太阳,忍不住自我检讨了一下,明天开始还是需要更勤勉一些,最好制定出一个学习计划来。
对方朝她招了招手道:“今日师父还是不在门内,临走前嘱咐我带着小师妹去练功。”
傅潋潋感叹了一声:“师父还真是忙碌,昨晚刚回来,一大早怎么又出门了。”
“闻心楼法阵内的灵石快消耗完了,师父上剑宗去问好友李道长借点灵石……”
“……好吧。”她想到了那每年十万的数额,感觉肉痛的厉害,“就不能不用的时候把阵法关掉,要用了再开起来么?”
慕摧寒无奈的摇头:“楼内用灵气记载的书籍,法术和书画实在太多了。需要保持楼内灵气时时游走,若是停了,这些带有珍贵记录的灵气便会慢慢散逸在空气中。”
傅潋潋啧了啧舌:“我明白了。”
大概原理应该与地球上的电池相同,你要是放在那不用,电量就会自己流失掉。
只见慕摧寒放下棋子,掏出一张纸来在她面前展开道:“这是师父出门前为你定制的修炼计划。”
哈,师父这么贴心连计划都已经帮她做好了?
傅潋潋定睛一看,只觉得那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人头皮发麻。
“潋儿吾徒,须知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你年纪尚小,各种方面都需要长辈教导归束。为师昨夜思忖良久,还是决定给你量身制定一份今年的修炼计划表,希望潋儿能体会为师殷殷之心……”
然后下面按照旬为单位,将每旬的功课都标注了出来。
“五月底,上午锻炼身体,下午在闻心楼中参阅书籍修炼丹青;六月初,上午学习基础武术……”
她看着看着不禁问道:“师兄,我要学什么武术,为什么要学?”她难道不是美术生吗。
慕摧寒便有掏出了一本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小册子来,放在了桌上,“自然是防身用的武术,如今外面的修士人人习武,你若是一招半式都学不会,师父不会准许你下山行走的。”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根本没有讲什么大道理,而是稳准狠的一下抓住了能让傅潋潋在意的重点。
听到不会武功的人都没资格下山,傅潋潋垮了下来,乖乖应道:“我学就是了。”她随手翻了翻那本极像连环画的秘籍,上书《生灭帖》三字,铁画银钩倒是颇为霸气。
“原来大师兄还会武功?”这个人设妥妥的可以担任男主了呢。
慕摧寒摇了摇头,“并不算精通,只是我在凡界生于武学世家,自小耳濡目染,各类兵器便都会使上一两招。”
当事人还在谦虚,听得傅潋潋内疯狂心涌起了崇拜的潮水:“哇,那这本书也是从凡间带来的吗?”
“并非,这是我前些年在某个珍宝秘境中偶然间得到的一本短柄秘籍,一直派不上用场,偶然想起觉得它十分适合你。”慕摧寒依旧神色淡然,仿佛说的不是什么珍贵秘籍而是这根白菜送给你吃。
傅潋潋这边已经翻开了这本小册子,短手短脚照着上面的字和图画比划起来,一边还不忘问着:“师兄,我未曾习过武,短柄又是什么”
“短柄是一类武器的统称,包括你熟悉的毛笔在内,还有扇子,短刺,匕首之类,都可以被当做武器。”
她觉得书上画的那些招式十分简单,于是兴奋的抬头问道:“那我学完这本是不是就可以下山啦!”
慕摧寒沉默了两息,“师妹,在这之前我得告诉你一个事实。”
他伸出五指修长的手,从棋钵中夹起了一枚乌黑的棋子,愈发衬的他那支手优雅白皙。
“这本秘籍其实十分罕见,威力霸道,其中对招式的形容又惜墨如金。”
“吧嗒”,棋子不急不缓地落下。
“你可以先定一个小目标,在十年之内,先练成这第一式。”
傅潋潋感觉自己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