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待李氏和李舅母带着王妈一走,也是立时变了脸,猛地扑上前便揪住了谢令昭的衣襟,“姓谢的,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姑妈单纯,我可不会受你蒙蔽,你要是再敢打什么坏主意,我饶不了你!”
谢令昭实在不惯与人有身体接触,便是知道眼下该顺着李昌来,该尽可能的做小伏低。
还是本能的一把格开了他的手,因李昌显然用了力气,他必然得回以更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重获自由,还格得李昌趔趄了一下,才总算抢回了自己的衣襟,与李昌拉开了距离。
于是李昌更怒了,“姓谢的,别以为我不敢打你,我这便打得你满地找牙!”
陆薇薇扶额。
她表哥平常也勉强算稳重啊,怎么一遇上谢令昭,便立时成了爆炭?
可见还是某人太可恶,都是某人自己的锅!
她忙上前挡到了李昌和谢令昭中间,以防她表哥再扑上去揪谢令昭的衣襟,一面道:“表哥表哥,你便别急,听我说。我和娘是昨儿在竹溪镇上遇上谢令昭的,娘见他可怜,昨晚便请了他去我们家住”
见李昌又激动起来,忙继续,“表哥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呢?谢令昭去了我们家后,给我道了很多次歉,说了很多话,又帮着我们打水扫地,晚上我和娘出门去了,还特地给我们生火烧洗澡水。”
“总之多了解之后,我发现他其实也没那么可恶,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且之前的事,也情有可原,今儿一路上他也对我和娘多加照顾,娘又坚持要请他来家里大概情况就是这样,细节我回头再慢慢儿与你说。你就先别骂他,也别赶他了,对他客气点儿,行吗?不然待会儿不止你姑妈要说你,估计你娘也要说你了,你可就亏大了。”
毕竟这世上颜控真的很多,区别不过是隐性的,还是显性的罢了。
但不管是隐性的还是显性的,谢令昭这张脸无疑都是能通杀的。
李昌却仍梗着脖子,“哼,他能有什么可取之处?当街纵马,鞭打澈哥,还拿蛇吓你,简直就没干过一件好事儿,有可取之处就怪了!再说了,不是表弟你说的,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就算他情有可原,也不能成为他肆意妄为,祸害无辜的理由吗?结果也是你最先被他蒙蔽,反为他说起话来,你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呃”陆薇薇语塞了。
索性看谢令昭,让他自己的锅自己来扛,她已经努过力了,实在扛不动,当然得他自己来面对了。
谢令昭倒也没让她失望,直接对着李昌就是一躬到底,“李昌兄,之前都是我的不是,就算情有可原,也不能成为我犯下种种不是的理由,也改变不了我大错特错的结果。我已经给陆巍道过很多次歉了,现在我郑重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给我一次大家能化干戈为玉帛,化敌为友的机会,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顿了顿,“当然,你也可以不原谅我,但我不会放弃,一定会一直求得你原谅我为止的。我也没有丝毫的坏心,因为家母早逝,我自小到大其实并没感受过多少母爱,但昨日我在陆伯母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所以总之,我郑重给李昌兄道歉,还往你大人大量,不要再跟我一般见识。”
李昌刚才还有怒,这会儿却只剩惊了。
满脸难以置信的看向陆薇薇,“他这是、这是”
疯了不成?还是换了个人,眼前的人根本就已不是之前那个谢令昭了?
陆薇薇摊手,拉了他到一边小小声,“就是这么个情况了。反正我听过他的道歉,又经过昨儿到今儿与他的相处后,觉得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不然我娘对他印象再好,再护着他,也是没用的。至于表哥要不要原谅他,就看你自己吧。”
李昌打小儿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若谢令昭一直都那么的嚣张跋扈,他当然只会憎恶到他到底。
可偏偏谢令昭忽然说变就变了,直接换了一个人,且恰恰因为谢令昭以前实在太可憎,便越发衬得他如今彻底的的道歉与做小伏低难得,也越发令人惊讶触动。
就更别说谢令昭还明显身份尊贵,大家生来便有天壤之别了,也不知他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做到这一步的?
一时间,李昌竟是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片刻才摸着鼻子,也小小声与陆薇薇道:“其实仔细想来,他也不是真就罪无可赦。第一次固然是他不对,但我若不强行出头,他也未必就会对澈表哥动鞭子,至多也就让路人小贩受点损伤。反正事后他家的下人都加倍赔偿了的,指不定那些路人小贩还觉得是好事呢。第二次他虽不分青红皂白就拦了我们找茬儿,到底也没找成不是?第三次表弟更是暴打了他一顿,指不定现在都还没好,这么一算,好像从头到尾我们也没吃多大亏。”
陆薇薇笑起来,“那表哥的意思,是原谅他了?”
李昌却又迟疑起来,“让我就这样原谅他,好像又有点儿做不到,他之前真的太可恶了。况当初受伤的可是澈哥,总得澈哥先原谅了他,我才能原谅他吧,不然让澈哥心里怎么想?”
陆薇薇缓缓点头,“表哥这话也是,那明儿咱们问过澈表哥的意思后,再说吧。不过看在我娘的面子上,今晚你就别给他脸色瞧了,让大家都好生吃顿饭,怎么样?他其实也不容易,瞧着有钱有权,私下没准儿黄连镀了金,比我们难多了。咱们看人也得两面,不能只看到一个人好的,看不到他坏的或是只看到他的坏,看不到他的好才是。”
李昌闻言,往谢令昭那边看了一眼。
见他自一躬到底后,因自己没叫他起来,他便真一直躬着,一动不动,便是换了他自己,也未必做得到。
心里对他的恶感又淡了两分,低声与陆薇薇道:“行,看在姑妈的面子上,今晚我不说什么了。那个啥,谢令昭,你别鞠躬了,且屋里去坐吧,我虽还是不怎么待见你,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懂的,请吧。”
陆薇薇见李昌发了话,则是笑着上前几步,“谢令昭,你腰还没弯痛呢?屋里去吧,再耽误下去,我娘还当我和表哥把你怎么了,指不定就要出来兴师问罪了。”
谢令昭闻言,这才站直了身子,与李昌道:“多谢李昌兄不与我计较,今晚便厚颜给贵府添麻烦了。往后我也定会严于律己,再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要依他的本心,虽然知道自己错了,也干不出这样谦卑向李昌道歉的事来。
他缠着陆巍道歉,是想跟他做朋友,也是李氏实在太好,他真的想与他们母子长久往来,却并没有也与李昌做朋友的打算,哪怕他是陆巍的至亲,他也没那个打算。
朋友贵精不贵多,只要是真朋友,一个便足矣。
可李昌是陆巍的表哥,他们还住在一起,他想跟陆巍和陆伯母常来常往,又的确绕不开李昌这个表哥,绕不开李家的其他人。
那他便只能也给李昌道歉,先求得李昌的原谅,才能有以后可谈了。
这才有会了方才谢令昭的鞠躬道歉,当然在他看来,便是“忍辱负重”。
不过他的“忍辱负重”现在看来,还是有用的,李昌也变了态度且不说,关键陆巍竟主动为他解释,还护着他,关心他腰痛不痛,这个歉道得值,躬也鞠得值!
李昌的怒气早已再而衰了,这会儿见谢令昭还是这般的谦逊,更是三而竭,不剩多少了。
扔下一句:“小巍,你带客人去堂屋坐吧,我先去切西瓜。”,便先进了大门。
陆薇薇便笑着招呼谢令昭,“走吧,我表哥这个人向来为人赤诚,不拘小节,这便是已经原谅你大半了。等以后时间长了,看到你的优点了,肯定会彻底接受你的。”
谢令昭见他说完就要进去,忙低道:“陆巍,昨儿我说的有关我家里的事,你和陆伯母能不能别告诉旁人?我不想别人知道,也不觉得别人有知道的必要,那都是我自己的事。”
也省得届时不是明里暗里议论他的,就是自以为善心同情怜悯他的,他打小儿听得看得太多,早已经厌烦了!
陆薇薇一听就明白他的心思,也是,谁愿意把自己的伤口晒给所有人看,谁又愿意接受别人的同情怜悯呢,很多时候那反而是一种负担。
她于是皱眉道:“你家里的什么事,你有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本来他也没说多少,她只是一知半解,便谢令昭不说,她也没打算与旁人说,如今他既特意叮嘱了她,她自然更不会说了。
谢令昭笑意就抵达了眼底,与方才跟李昌说话儿时的笑明显不一样,“陆巍你可是县学里常年的头名,记性这么差呢?不过没关系,便你现在不记得了,以后时间长了,也会一点一点都知道的。”
陆薇薇撇嘴,“我才懒得知道,某人好像也忘了,我还没彻底原谅他,没交他这个朋友呢?还进不进去了,不进去就回吧。”
一马当先进了大门。
谢令昭见了,忙也跟了进去,“当然要进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堂屋,李昌正好端了切好的西瓜进来,“表弟,谢令昭,吃西瓜。我娘说最多半刻钟,就可以开饭了。”
陆薇薇招呼谢令昭坐了,见他好似有些拘谨,又递了一块儿瓜给他,自己也捡了一块儿瓜,吃起来。
才吃了没两口,李月带着李盛进来了,“表弟,你回来了,明儿咱们可以全家一起去看赛龙舟了。”
“大哥,我明儿的字也写完了,姐姐也检查过了,说我写得好。所以你明儿别想再给我派额外的任务了,我要玩儿个痛快”
姐弟两个在楼上李月的房间里已听到李氏和陆薇薇回来了,却仍等到李盛写完了字,才下楼来找陆薇薇,自然不知道家里还有客人。
还是见屋里多了个陌生男子,才猛地反应了过来,李月便忙要避出去。
陆薇薇忙笑道:“表姐,这是我和表哥的同窗,都已打上照面了,哪还有回避的必要?坐下吃西瓜吧。”
所谓“男女大防”这样的糟粕,她向来都是不屑于遵从,也不愿看着身边的人受起桎梏的。
李昌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户人家才讲究那些个繁文缛节呢,他们家离大户人家且差得远,在自己家里他妹妹也要拘着,日子又还有什么意趣?
因也道:“是啊妹妹,坐下吃瓜吧,我和表弟都在,便旁人见了,也不能说什么。”
又与李盛道,“你只要好生完成规定的任务,我几时说话不算话过了?”
李盛立时欢呼起来,“明儿可以玩儿个痛快了!”
陆薇薇见谢令昭好似越发不自在了,李月也一直低着头,想着还没与彼此介绍,因笑道:“谢令昭,这是我表姐和表弟李盛,我表姐以前是女学的,表弟如今在章家书院念书。表姐、阿盛,这位是谢、谢公子。”
李月便忙带了李盛给谢令昭见礼,“谢公子。”
见完礼后,到底不自在,还是指了个借口:“我去厨房给娘和姑妈帮忙。”,起身出了堂屋。
余下陆薇薇见李昌与谢令昭都不说话,明明两个都是巴拉巴拉说起来便没个完的人,这会儿却都选择了三缄其口,只比赛吃西瓜似的,你一块儿我一块儿,很快便吃了半桌子的西瓜皮儿。
不由一阵心累,她也不会找话题,不会带动气氛好吗?他俩不觉得尴尬呢?
好在还有个李盛在一旁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儿,“表哥,今年天儿热得早,我觉着很快就能下河洗澡了,我和大哥今年教会你凫水怎么样?你总要学的啊,长在河边的人,有几个不识水性的不就小时候溺过水吗,这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怕呢,可不是你说克服困难最直接的办法,便是面对困难吗,今年我和大哥一定要把你教会了!”
堂屋的气氛方不至一直沉默尴尬下去。
不一时,李氏笑着进来说可以开饭了。
因多了谢令昭这个客人,就算李月与他方才没有回避,也没有陌生男女第一次见面,便同桌吃饭的理儿。
晚饭便摆了两桌,李氏、李舅母与李月一桌,李昌、陆薇薇、谢令昭与李盛一桌。
如此一来,李氏便不方便给谢令昭夹菜了,遂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陆薇薇,“小巍,阿昭第一次来,肯定放不开,你注意多给他夹菜,多照顾他啊。”
席间还隔着桌子招呼了谢令昭好多次,“阿昭,你千万别客气,多吃一些啊,中午你只顾着照顾我和小巍,便没吃好。”
“这鱼是我蒸的,你不能吃太辣,这个正合适,你多吃些。”
“丸子是我大嫂的拿手菜,你在外面可吃不到,多吃几个啊”
看得李昌都快酸了,附耳与陆薇薇道:“他到底给姑妈灌了什么**汤,让姑妈待他这么好?都快胜过你这个亲儿子了。便是现在我们再告诉姑妈,他之前有多可恶,姑妈也不会信吧?”
陆薇薇回以耳语,“我也很想知道,难不成,当年我娘在我之前,还生了个孩子的?还是他天生长了一张让当娘的见了就母爱泛滥的脸?”
被二人酸妒的人谢令昭这会儿心里却并不高兴。
好容易才厚着脸皮留下蹭饭,结果竟然不能跟陆伯母同桌,不能再由陆伯母亲手给他夹菜。
那以后他再厚颜登门,岂不也是一样的结果?
还有陆巍与李昌也靠得太近了吧,说什么需要靠那么近,两个大男人不觉得奇怪吗?
就没见过谁家表兄弟是这样的!
面上却是丝毫没表露出来,一直都一副温润带笑的样子,他吃相也好看,毕竟天生就是豪门贵公子,再怎么着,礼仪教养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如此一来,他整个人瞧着卖相便越发的好,越发的具有欺骗性,简直让人快要移不开眼睛了。
等到稍后饭毕,谢令昭坐了一会儿,即告辞离开,李氏让陆巍和李昌送了他出去后。
李舅母立时便拉了李氏到院子里,掩饰不住兴奋的低声道:“妹妹,那位谢公子一看便知道是好人家的少爷,可我没听说县里有谢姓的大户人家啊,我听他口音也不像是咱们天泉的,莫不是外地人?那妹妹知道他是哪里人吗?我瞧他长得器宇轩昂的,又是阿昌小巍的同窗,也算知根知底,要是咱们阿月”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但也足够李氏明白了。
忙道:“大嫂快打消念头的好。阿昭本人倒是没的说,长得也好,性子也好,可他是京城来的,是京里大家大族的少爷,家里据他说来,也是继母后妈什么人都有,乱得很,咱们阿月哪里应付得来?指不定嫁过去没多久,已经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咱们天高路远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退一万步,就算咱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们惹得起京城的大户人家吗?到时候别说为阿月讨回公道了,怕是自己也要填限进去。当然,我说的是万一,但理儿却是这么个理儿,大嫂细想想吧。”
李氏是喜欢谢令昭,也同情怜惜他,所以才会对他那么好。
没娘的孩子是根草,还不知道他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他没有娘,她的小巍没有爹,也算是一对儿难兄难弟了。
可再喜欢怜惜,跟李月比起来,那肯定还是李月更重要,李月的终生更重要。
所以明知这会儿李舅母正兴头,她也只得做恶人,泼李舅母冷水了。
好在李舅母与小姑这些年是真姑嫂情深,与别家姑嫂都不一样,让李氏的冷水这么一泼,只是恼了一瞬,便已冷静了下来,道:“谢公子竟是京城来的呢?那的确不合适,那么远,我岂不是三五年都见不到阿月一次了?不行不行,还是得将她留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能安心。”
顿了顿,“不过他既是京城的大家公子,好端端的跑咱们这小地方来做什么,京城不比天泉好十倍呢?”
李氏道:“只听他说过几句,应该是家里容不下,没娘的孩子还能指望谁,后爹吗?总归往后大嫂别再提这话儿了,我邀了他以后常来家里吃饭的,你就拿他当阿澈一般待,也就是了。”
李舅母“嗯”了一声,“既是阿昌和小巍的同窗,来家里就来吧,也不过多一双筷子的事儿。哎,我本来还以为,时来运转,阿月的事儿能有眉目了,谁知道”
李氏忙道:“大嫂别着急,我们阿月这么好的姑娘,肯定能嫁一个最好的儿郎,最好的人家,只不过暂时那个人还没出现而已,等缘分到了,他自然就出现了。我也是当娘的,我明白大嫂的心,但当着阿月的面儿,大嫂可千万什么都别露出来。”
“我心里都明白。”
李舅母低叹,“可还是免不得着急,都怪我娘那群可恶的人,要不是他们使坏,指不定阿月的亲事都定下来了,如今却是,这天泉县拢共就只这么点儿大,谁还不知道谁呢?本县怕是指望不上的,可远地方我又担心。好容易今儿来了个谢公子,我瞧着倒是与阿月年纪才貌都相当,偏又”
话没说完,陆薇薇与李昌送完谢令昭,折了回来,正好就听见李舅母最后的话。
李昌立时急了,好在还没忘记压低声音,“娘,您这话什么意思呢,难不成竟打算把妹妹许给谢令昭?万万不成的,谢令昭那个人很可恶的,他、他总之这事儿不行,您别看他长得好,一副贵公子的派头,就误了妹妹终生!姑妈,您也是,不能因为喜欢谢令昭,就乱点鸳鸯谱啊!”
陆薇薇见他越说越激动,忙拉他,“表哥你小声一点,惟恐表姐在楼上听不见是不是?你好歹听一听舅母和我娘怎么说,万一不是你想的这样呢?”
李氏也嗔道:“就是,你这孩子怎么听风就是雨?你娘就白说一句,我与她说了阿昭是京城来的后,便已打消了念头。她当娘的人,只有比你当哥哥的更心痛阿月,更盼着阿月好的,还要你来说?”
顿了顿,“行了,都回房洗漱了早些睡下吧,明儿不是还要早起去看赛龙舟呢?”
李昌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又让陆薇薇一嘲笑,“看吧,我就说不是表哥想的那样吧,看你往后还断章取义不。”
不由越发讪讪的,与李舅母、李氏打过招呼后,先回了自己屋里去。
虽方才李氏便说过李舅母已打消念头了,但陆薇薇很清楚,李月的亲事已成李舅母的一块儿心病了,无论他们这些旁人怎么劝怎么说李月年纪还小,实在不用着急,好的肯定在后头云云,都没法让她的心病痊愈。
待洗漱完了,便与李氏道:“娘,谢令昭长得好,为人体贴周到只是表象,也有可能只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但他私底下是什么样儿,我们都不知道,您可千万要劝着点儿舅母,必须让她彻底打消了念头的好。表姐是个单纯的人,真不适合他们那样的大家大族的。”
李氏白她,“还用你说,我心里都知道,不然刚才也不会劝你舅母了。就咱们县里那几家大户人家,不也经常听说大妇是如何整治小妾,小妾是如何不敬大妇,各自生的儿女也斗个你死我活的吗?京城的大户人家肯定只有更甚的。咱们家也不是吃不起饭,你表姐完全可以嫁个人口简单家风好的人家,还守着娘家,日子不知道多好过,傻了才去攀那个高枝儿,让自己没一日省心日子过呢!”
陆薇薇吐一口气,“娘这样想就最好了,希望舅母也能这样想,真的,平平淡淡才是福。您也劝着点儿舅母,别那般焦虑,跟天要塌了似的,她虽不说,我又不是看不出来。我既能看得出来,表姐自然也能看出来,让她心里什么滋味儿?且等明年我和表哥考完了,舅母再来着急也不迟啊,车到上前总有路的。”
“你舅母当娘的,也是不容易。”
李氏叹道,“你表姐亲事一天没有着落,她就一天没法儿不着急,搁哪个当娘的都是这样,不信你回头问你根三舅母,她肯定也是一样的心。等将来你自己当了娘,你就”
话都出了口,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堪堪打住了,“那个,反正我会劝你舅母的,小巍你就别管这事儿了,早些睡吧,明儿再歇一日,后日就该上学了,你也该收收心了。”
心里又是懊悔自己的口无遮拦,又是发愁,大嫂总有看到阿月出嫁当娘那一日,自己却是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甚至这辈子都看不到那一日了吧?
念头闪过,李氏满心越发不是滋味儿了,就要转身出去。
陆薇薇忙叫住了她,“娘可别跟舅母一样,也觉得天要塌了啊。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我们能做的,便是活好当下,让自己不留遗憾,您说呢?”
李氏勉强一笑,“我不会跟你舅母一样的,你自己选的路,只要你是真的喜欢,真的快乐,娘就无条件支持你。好了,我回房了,你也快点睡。”
母女两个遂别过,各自歇下了。
翌日一早,陆薇薇才打着哈欠起了床,出得房门,李昌便找来了,脸色还不怎么好看,“表弟,谢令昭来了。”
“啊?”陆薇薇怔了一下,才道,“大清早的,他来干嘛?”
李昌哼哼道:“说是来送节礼,再就是正式来谢姑妈前儿留他吃住兼正式给我们和澈哥赔礼道歉的。带了好多礼物来呢,谁不知道他有钱,至于这般显摆呢?”
“那这会儿人在哪里?已经在堂屋里了?”
“不止呢,我娘和姑妈都高兴得很,直夸他想得到,太客气了,我来叫你时,姑妈已经在邀他待会儿跟我们一起去看赛龙舟,午饭也来家里跟我们一起吃了。”
陆薇薇不由嘬牙。
不会以后谢令昭真要如他所说,一天三顿都来他们家蹭饭吧?
她招呼李昌,“走,我们也去堂屋瞧瞧。”
兄妹两个很快到了堂屋里,果见已换了一身玉色衣裳,越发衬得其面若冠玉的谢令昭正与李氏和李舅母说话儿,“京城自然也有赛龙舟,一般都是京兆府牵头,不过谁输谁赢多是提前就定好的,其实远没有天泉的赛龙舟热闹和刺激。”
李氏与李舅母都听得满脸的笑容与向往,“那肯定还是跟我们这小地方的不一样,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有机会去京城瞧一瞧,见一见世面?”
谢令昭微笑:“等将来陆巍和李昌兄金榜题名,留在京城做官了,陆伯母和李太太还怕没有机会不成?肯定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