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薇薇见她娘是真的着急,拉着她坐了,才道:“娘,您先别急,事情还没发生呢,您就先急成这样了,跟那些惟恐天要下雨就不出门,惟恐噎着就不吃饭的人有什么区别?”
又顺手倒了杯水递给李氏,继续道:“谢令昭家的管家升叔把大堂姐安置在了他们家内院,跟两个针线房的丫头同住一间屋。还让那两个丫头带着大堂姐做针线,若是大堂姐肯好生跟着人家学,将来指不定光靠做针线,就能养家糊口了。升叔还说,会照看好她的,娘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李氏直接把茶杯放到了一边,道:“我一个心都放不下,还一百二十个,怎么可能?也是怪我,一听她说得可怜,便把人留下了。我就该直接说我管不了,大不了让她住一晚,明儿她爹找来了,就让她爹把她带走的,不就没这些事儿了?现在想来,什么彩礼,什么要把她嫁给傻子,都是假的也说不定。”
好好的大姑娘,就算家里长辈真刻薄她,让她日子难过,也不该成日里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放着有好好的正头夫妻不做,非要上赶着、想尽一切法子也要去给人为奴为妾。
这样的人,就是再可怜,也不值得同情!
陆薇薇道:“可万一是真的,万一她真被嫁了个傻子,娘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吧?好了,您也别纠结了,明儿托陈三叔去竹溪一趟,帮忙打听一下,就知道是真是假了。我觉着,应该是真的,不然一打听就露馅儿,她不怕我们赶她走呢?”
至于之后是逼不得已的逃离,还是另有打算的顺水推舟,很快便可见分晓了。
李氏叹道:“我如今也不知是该盼着事情是假的,她不用嫁傻子,还是她没有骗我们了。希望她在阿昭家能安安分分吧,先把这阵子过了,说不定后边儿就有转机了?”
陆薇薇点头,“且走且看吧,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等明后日三叔他们找来,要怎么应对。到时候我和表哥肯定都不在家,娘可千万撑住了,咬死大堂姐是来过,但当天就走了,让三叔他们走人,他们要是不走,就把族里的叔伯舅舅们都叫来,他们自然就会走了。”
李氏应了:“我肯定会撑住,不让他们吓到你舅母和表姐的。你那爷爷这么多年就没登过我们家的门儿,肯定这次也不会来,来的肯定是你三叔,我好歹也是他大嫂,又是在我们李家村,谅他也不敢怎么样,小巍你就安心和阿昌上你们的学去,别记挂家里了。”
“娘有主意就好。”陆薇薇道,“那就洗漱了,早些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李氏忙道:“我给你打水去。”
少时,李氏打了水回来,本已不想再烦陆薇薇的,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小巍,陆大妮儿到了阿昭那儿,亲眼见过阿昭家是如何的气派富贵后,是什么反应?是不是眼睛都亮了?也不知这法子到底是她和你三婶娘儿两个想出来的,还是一家子都参与了,倒是小瞧了他们!”
陆薇薇厌恶陆家所有人,任何时候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们,李氏也是一样。
只是陆大妮儿刚找来时,她看她那般可怜,说得又可怜,难免动了恻隐之心,也难免想到自己的女儿若不是这些年一直充了男孩儿养,真的不敢想象早被逼到了什么地步,才没顾得上去想其他的。
这会儿一旦去想了,一旦意识到了问题,心里的懊恼与后悔自然也是加倍的,一时半会儿间哪里过得去?
陆薇薇洗了一把脸,才道:“她长这么大,连竹溪镇上都少去,县里好像也只来过一两次?谢令昭家那份气派,只要没见过的人第一次见,都会咂舌直眼的,她自然也不能例外。您真的别多想了,很多时候好事变坏事,坏事变好事都只在一念之间,就算她现在有那些想头,指不定事到临头她后悔了,就改了主意,终究没让自己走错路呢?”
“反正谢令昭成日都不在家,家里又那么多下人,只要他不愿意,陆大妮儿连他面都见不着,她便真有那个心又有什么用?但若她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我们今日拉她的一把,救的可能就是她这一辈子,也算是行善积德了。好了,娘快去睡,别多想了,我也要睡了,总归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搁我们家,我比娘高,那凡事都有我顶着。”
好说歹说,方让李氏略微开怀了些,送了她回房去歇息。
陆薇薇随即也躺下了,这才想起陆大妮儿来。
当年原主的死她从没忘记过,陆家不管老少大小,都是直接间接的凶手,哪怕早已有个三妮儿以性命付出了代价,剩下的人一样罪责难逃。
只不过在这个以孝当先的时代,又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原来的陆巍早已不在了,她暂时奈何不得陆家人罢了,但终有一日,她会好生与他们算这笔账的!
惟独陆大妮儿,这个在陆家处于食物链最底端的人,陆薇薇纵一样觉得她可恨,却偶尔还是会觉得她可怜可悲,大抵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心理在作祟?
总之就看这一次了,陆大妮儿纵真有那个心,只要最后关头悬崖勒马了,没有真付诸于行动,那等明年她中了后,她不介意让陆大妮儿借一借她的名头反之,那她往后是好是歹,是死是活,她都绝不会再皱一下眉头!
陆薇薇一直辗转到三更,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起来,难免有些精神不济。
李昌是个粗心的,没瞧出来,李澈却是一眼就瞧出来了,趁李昌走到前面去时,小声问陆薇薇,“巍表弟,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大好,可是晚上没睡好,还是身体不舒服?”
陆薇薇牙疼,以后澈表哥不会每天都要问她身体舒不舒服吧?
那岂不是她每天都要尴尬一回了,每天都要被迫想一回那日的事了陆薇薇只能干笑,“我身体挺好的,一直都挺好,多谢澈表哥关心。”
李澈其实也尴尬,但又隐隐有几分甜蜜,这可是他和巍表弟才知道的秘密。
不过,难不成正是因为这一点,巍表弟这几日才疏远他的?
他咳嗽一声,主动岔开话题,“巍表弟,你大堂姐怎么样了,昨儿的事你和陆姑妈是个什么章程呢?可惜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陆薇薇摆手,“澈表哥不用过意不去,这种事本来旁人就帮不上。我昨晚把人送去谢令昭家了,反正他家屋子多,随便找间就能住人,他家人也多,便我三叔他们真找上门去,也吃不了亏,何况我三叔他们知道后,多半还不敢去。也算暂时把事情解决了吧,后面只能且走且看了。”
旁人帮不上忙,人却送去了谢令昭家,也就是说,谢令昭不是旁人了?
李澈心里霎时不知道什么滋味儿。
巍表弟怕是一直没意识到,她对谢令昭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她在谢令昭面前更随意,更放得开,就像什么都不用顾忌一般,哪怕她经常骂谢令昭,对谢令昭各种不客气,那也是只有谢令昭才有的吧?
半晌,李澈才虚应了一句:“事情解决了就好,后边儿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巍表弟可千万要开口,别与我客气,我、我无论能为巍表弟做什么,我都高兴。”
陆薇薇再次牙疼,这让她怎么接?
要不,还是找机会,与澈表哥把话明明白白的说清楚,光靠疏远他,现在看来显然没什么用,这种事本来也不该黏黏糊糊,就该当断则断
“表弟,澈哥,你们说什么呢,倒是快点儿,要迟到了”
李昌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陆薇薇的思绪,但也暂时化解了她和李澈之间已无形弥漫开来的尴尬暧昧的氛围。
陆薇薇暗自舒了一口气,应了一句:“马上就来,表哥你等等我们。”
再招呼李澈,“澈表哥,我们快一点儿吧,你腿撑得住吗?”
一起追上了李昌。
三人很快到了县学,正好在大门口遇见谢令昭,陆薇薇纵知道昨晚才第一晚,陆大妮儿断不可能生事,还是忍不住拉了谢令昭到一旁低问,“昨晚我大堂姐还安分吧?”
谢令昭难得陆薇薇主动拉自己,余光又见一旁李澈满脸掩饰不住的失落,心下那叫一个受用,低笑着与陆薇薇道:“我怎么知道她安不安分,反正我看在陆巍你的份儿上,已经给了她吃和住,旁的我可就管不着了。嗨呀,你就放心吧,我特意叮嘱过升叔的,升叔办事,你还不放心呢?”
陆薇薇对江升还是放心的,点头道:“升叔那般稳重可靠,我自是放心的,就是平白给他添麻烦,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只能等过几日休沐时,再登门当面向他道谢了。”
谢令昭挑眉,“你要谢不也该先谢我吗,没有我,升叔怎么可能管这些事?不过当面道谢什么的就不必了,只要我肯用心念书,在升叔心里,你便是大恩人,他感激你且来不及,怎么可能受你的谢,他巴不得你再麻烦他别的事呢。”
陆薇薇道:“那也该道谢,在我这儿,从来没有理所当然的事。至于你,我天天这么辛苦的督促你读书,你还天天去我们家蹭饭,还好意思要你谢你?做梦吧你!”
“我就喜欢做梦,不行啊”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才进了大门,去了各自的教室。
午间休息时,陆薇薇特意去了一趟家里的香料铺,托陈三去一趟竹溪,帮忙打听一下陆家的事,总不能只听陆大妮儿和陆家人的一面之词,而这种事,孙家没理由替陆家瞒着,应当很容易就能打听到。
陈三知道李成栋看重陆薇薇这个表少爷,陆薇薇长得好有礼貌,书更是念得好,将来肯定有大造化更是大家都知道的。
陈三自是一口就应了,“表少爷放心,我待会儿就出发,明儿就回来,表少爷就等我的消息吧。”
陆薇薇再次谢了他,又执意给了他一两银子,才回了县学里去继续上课。
总算等到下午放了学,陆薇薇立刻往家赶,她怕陆三叔今天真带了人去家里要人,纵知道李氏和李舅母不至应付不来,在自家的地盘儿上也不至吃亏,还是要尽快赶回去才能安心。
所幸回家一看,风平浪静。
问了李氏,陆三叔白日的确带人来过,但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便走了,“我说昨儿陆大妮儿是来过,但他们家的事我一个隔房的大伯母如何好管的?只答应留陆大妮儿住一晚,今儿就送她回去,旁的实在管不着。陆大妮儿又是伤心又是失望,就赌气要走,我怎么都留不住,只好放了她走,村里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你三叔先还不信,非说是我藏了人,又说我们村儿的人不向着我们说话,难道向着他一个外人说?竟然还想搜咱们家。我当然不可能让他搜,以为自己是谁呢?就说他敢硬闯,我就去衙门告他私闯民宅,如果搜不出人来,我还要求大老爷们判他罪上加罪,到时候他再来后悔可就迟了。他应该是被我吓住了,又留了一会儿,就骂骂咧咧的走了。”
陆薇薇已经知道结果了,对过程如何便不是很关心了,只问道:“娘,那三叔看起来什么样子,是不是气急败坏,像不像一个女儿偷跑了,又急又气的父亲呢?”
李氏咝声道:“瞧着倒是的确挺气挺急的,人也很狼狈,我听他们说来,他们是顺着竹溪到清溪,把清溪周边都找过了,再一路找到县里,找到咱们家的,还要在县里继续找。不过谁知道他那气急是不是装的,他们说的话又是真的还是假的?”
陆薇薇扯唇,“可能三叔真的不知道,至少眼下不知道?我中午已经托陈三叔去竹溪了,明儿这时候,就知道了。人在谢令昭那儿听说也挺安分,娘且安心吧。”
李氏这才吐了一口气,“她安分就好,真走错了路,毁的还不是她自己,说到底与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题外话
前天晚上洗澡到一半,跳闸了,被冻得透心凉,昨天实在头痛眼花,浑身也酸痛就没码字,今天继续难受,更新迟了,请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