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章 人事决定(1 / 1)落木寂无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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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泉守护代”之事,或许是因为级别太高,未在下层武士那里传开。反倒是织田家内部的一些人事变化,先引起了波澜。

松井友闲的苗字不算默默无闻,追溯上去大概能与幕臣扯上关系。至于如何演变为清州町人的身份,又成为了僧侣是真正的僧侣,不是那种形式上的出家入道已难以考证。自从平手汎秀延请他担任乐市事务开始,就已进入了有心人的视野。此后数年,清州町的事务稳定下来,他再未得到这种程度的施展空间,却也并无动摇,只是把平手治下几十个村子的领地管理得井井有条。

如今他成为直臣,织田信长用得上的地方甚多,以松井之能自然是如鱼得水,或许几年后就能升到不下于村井贞胜之类的高官吧。

德山则秀依然是知行五百石,兵役三十人的组头级武士,分毫未能增长。但他被划到信长的旗本之下,日后不愁晋升机会。这在世人看来也是身份的巨大提高。

平手汎秀与这两人都做了私下的告别。

松井友闲显然是有些怀念和伤悲不舍之意的。刨去感情因素不算,平手汎秀对他的工作给予了极度的信任和重视,甚至可以说是用一种垂拱放权的态度去看待,信长显然做不到这一点。不过他也不可能不走,荣华富贵可能松井不在乎,但作为一个能人,总是向往更好的发挥空间的,否则当年就不会接受平手汎秀的延请。

而德山则秀就毫不掩饰满脸的兴奋神情了。当然他对推荐之事也十分感激,言谈中仍然把平手汎秀视作贵人看待。以后双方可能不会有太多感情维系了,但在利益方面仍会保持各种关联。

送走卓有才干的人,固然是值得惋惜的,不过这对平手汎秀的声望并无打击,反而颇有些益处。转仕别家只要不与旧主作对,在这个年代便算不得大事。平手家作为一个政治团体,不可能每个人都是休戚相关的核心人物,而需引导外围人员也为团体作贡献,并使之逐渐向核心靠拢。

此次松井被引为直臣,德山亦得到推荐,正可以给予这些外围人员一次激励,也会让那些身怀些许才具,但名声不足以出现在信长面前的浪人看到希望。

暂时只要他们把平手家看做跃上龙门的跳板就够了。想必过不了太多年,平手家自己也会成为龙门的。“剧情”推进到这个地步,汎秀对自己的信心还是很足的。

总而言之,上述的一些变化,虽然令人诧异,但尚未影响他返乡的心情。莼鲈之思兴起,旁事就暂时被放在一边。

然而时隔一年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与妻儿团聚,却先得处理公事。

这放在后世大概被认为工作狂一类的人物。可是这在沓掛城的大多数人看来,却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恋家往往会和软弱联系在一起,而软弱在这个时代的武士看来是一种罪恶,甚至有妻子为了丈夫不贪恋**而毁掉自己的容貌。平手汎秀不可能去对抗所有人的三观。

急着处理的原因是,松井友闲这么一走,居然惹出一场小风波来。

甚至引起了一些关于派系斗争的苗头。

平手汎秀第一次意识到,麾下记录在案的家臣已经过百,也不可避免地产生小集团了。

回想想,地球上的企业,从无到有,发展到一百多人之后,也是必然会渐渐产生办公室政治的。

为首的自然那些跟随了近十年的老人。河田长亲虽是外乡人,却深得人望,是他们的领军人物。目前几百石的知行,相对于河田的才具而言不能算厚禄,但平手汎秀一向把他当作副将来看待,可谓信用有加,而河田也一直能够胜任,数年来虽然未有大功,但各方面的工作大抵都处理得不差,已经在家中建立了一定的威信。

服部兄弟、平野长治都与河田的关系不错,这三个尾张本地人出身都很低,能力也算不上太出众否则也不可能在汎秀少年时就一心跟随了。但他们多年忠心勤勉,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出于资历多少有些话语权。浅野长吉算是这个积极向这个圈子靠拢的后辈,他有着裙带关系作后盾,如今也已是派系的中坚力量。再往下数还有大约若干个知行几十石乃至十几石的低级武士,多半是从当地富裕农民或落魄武士中提拔而来,天然就团结在这个集体身边。

另外做为与力的平手秀益庆次的正式名字那边的人跟这个圈子的人相互也很熟悉,两个“平手家”如今依然是分门别户,但关系是日渐紧密了。他招募的可儿才藏、一柳直末等武夫虽然政治上却十分老实,未闻有何不安分之处,但时常闹出些小事故这点,却还是惹人头疼。这次的风声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很显然他们那些人没什么利益诉求,纯粹是被人煽动,才产生了“大尾张主义”的情绪。

中村一氏,拜乡家嘉,还有刚加入的沼田佑光和疋田景兼,这是在平手汎秀扬名之后才渐渐获得的俊杰之士。他们与老前辈们的关系就相对要差一些。只是这些人虽然都居高位,但根基不深,还谈不上什么派系,影响力也很微弱。尤其沼田、疋田等人,暂时只能视作客卿,随时有可能离去。不过忠厚务实、能力也很强的中村、拜乡却是汎秀属意的人才,也正是有这两个持着中立立场的人作对照,才更清晰地看明白这次闹剧中,各人各派各方的姿态百出。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从三河出奔而来的一向宗信徒们。除身份最低,单门独户的本多正信被汎秀任作佑笔之外,其余拖家带口的二三百人至今身份尴尬,未能列入织田家的谱系之中。虽然户田、夏目皆是猛士,但适逢乱世,天下最不缺的就是敢于卖命博富贵的人,这点武勇还不足让人忽略宗教隐患。是以三河众虽有战功,但信长向来只给予钱粮奖励,对于申请授予土地之事,只作视而不见。

信徒们离开故土已经五年了,本多、加藤、伊奈等人据观察信仰已经出现松动,但以户田、夏目为首者,仍然保持着虔诚的早晚念经功课。

对此汎秀的态度是,从他们的子弟上下功夫。作为一个有着后世记忆的人,他对年轻的伊奈忠次和未成年的加藤茂胜日后的加藤嘉明很感兴趣,前者一直在辅助松井友闲,做奉行工作而后者同其他许多家臣子弟一道,担任汎秀之子言千代丸的侍童伴读。想来等这些小辈们渐渐走上前台之后,对平手家的向心力也会比他们的父辈要高出许多。

但这次的问题也就出在小辈们身上。

松井友闲被信长引为直臣后,许多人隐晦地推荐伊奈忠次接过他的位子,这从能力和资质上讲没有问题,也符合平手汎秀的心思。

然而同时家中却传出各种流言,隐约有一些不透露名字的人物表达了对三河人的不信任和不满。

尾张和三河本就连连征战,现在又纠缠上了信仰问题,所以更变得格外敏感。尾张以前虽然也有各种信仰共存,但最流行的临济宗和曹洞宗,都是攻击性很弱的流派。现在一下子来了个毁天灭地的净土真宗,确实有些让人烦恼。

以前尝试过通过结为姻亲来加强三河人与本地人的联系,但这种办法是见效是很慢的,至少要到联姻的这一代人出来主事才能看到比较明显的收效。

站在上帝视角自然可以指责这些人鼠目寸光,一共才万石的领地有什么值得争夺的呢?

不过回到小人物的视角,这种行为也无可厚非。二十一个村子,四千四百人领民,七百足轻,还包括一百个有正式苗字的武士这份家产在升斗小民们心里,俨然已经是不得了的势力。

所谓防微杜渐,汎秀索性立即安排了一次小会议,让知行五十石以上的家臣出列。

平手汎秀将要踏入会议厅的时候,突然发现亲手所种植的红松已经稀稀落落长出了几颗松果,继而想起自己受封沓掛城已经七年了。而出仕织田家,更是有十二年之久了。今日未及而立,已至一国守护代,堪称亨通。一路青云而上,虽有赖于自己的前瞻和智术,但亦不乏乘风借力的缘故。凡此种种,令人唏嘘。

便如长者所言:一个人的命运,固然要靠自我奋斗,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平手汎秀重振精神,迈步走入会议室。

“主公!”

“不必多礼。”汎秀挥挥手,落进主座。

除去随侍在身边的浅野长吉和两边警戒的井伊直虎、本多正重之外,在场还有三十多个家臣。他们的呼喊声和下拜倒是很整齐,但神色却是不尽相同。

河田长亲微微低着头眉关紧锁,作忧国忧民状服部兄弟和平野长治还在交换眼色,十分严肃中村一氏面无表情正襟危坐,两耳不闻窗外事户田忠次和夏目吉信是一副被人欺负了想要报复回来的样子伊奈忠次和他老爹忠家已经调整了好几次坐姿,似乎怎么都不舒服加藤教明一直向周围解释但没人理,好像被其他三河老乡排挤了沼田佑光和疋田景兼两人大概在讨论剑术,显得格格不入拜乡家嘉嘴角微微翘起不知道在嘲笑些什么至于太靠后的人,就没心思注意了。

平手汎秀环视一眼,将一切尽收眼底,最后看到的是本多正信。两人并没做过事前沟通,但唯有正信是胸有成竹地微笑着,仿佛是智珠在握。

这时候汎秀心里无端生出一点忌惮的味道这家伙是真心能看出我所有想法吗?还是有意做此姿态吗?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对我而言利弊何在?该怎么处理?

不过现在终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平手汎秀静下心神,先说了一段场面话:

“自永禄九年始,我家随尾张守大人上洛以来,各位勠力同心,勤勉有加,今日正要论功行赏。”

虽然是场面话,但声音落地,依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毕竟大家都不是圣人,努力工作不就是为了回报吗?或许这屋子里有些见多识广的人,并不在意几十石的土地产出,但这还包含对了过往工作和能力的肯定,不是单纯的钱粮可以衡量的。

更何况,这次平手汎秀设计击败了三好,不仅是有功于织田家,更令幕府大悦。下人们可是十分期待,不知道高贵的足利将军会有何赏赐。

“然而”

不过接下来,正坐在席上的主君却没满足臣下们的好奇心,反而话风一转,又说道:

“在此之前,先有件更要紧的事情。”

语句慢慢出口的时候,汎秀能感受到部分听众的紧张心情。

大概他们觉得要宣布奉行的新人选了?

这种事情在平手汎秀心里倒其实算不上要紧的事情。

“那就是平手的下一步。”汎秀提高了音量,“承蒙织田大殿,和公方大人赏识,本家即将进军和泉国,讨伐藏匿乡野的三好余党松浦肥前守等人。”

这时候汎秀余光扫到了几张迷惑的面孔。很显然有少数几个人并不清楚和泉的局势,也许根本不知道听上去很厉害的“松浦肥前守”究竟是谁。不过会议上肯定不会有人解释,他们可以会后再去补课。

其实目前三好家的核心势力已经退出了近畿,在和泉国也没留下根基。所谓的“松浦肥前守”乃是和泉的地头蛇势力。他们曾经与三好家对抗,后被迫称臣,而今则态度暧昧不明,既未主动向足利义昭投诚,也没有公然对抗幕府。

之前担心三好逆袭,对这种墙头草无暇顾及。但目前威胁解开,自然就要秋后算账了。

平手汎秀沉默了一小段时间,让众位听众消化一下。这时候大家的目光倒是都集中过来了,几十石的加赠不是人人都有兴趣,但涉及和泉一国十几万石的战略,倒是没人不想听一听。

不过主公又一次没有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反而回到前面的话题,说到封赏的事情上。

“这次若作战得力,日后恐怕要久居和泉。至于沓掛城一万石领地嘛,就皆可赐予将士了。”

这下子平手汎秀终于看到期待中“举座皆惊”的场面了。

一万石领地真的分封下去,每人得到的部分也未必有太多。但话语中展示出来的破釜沉舟的气势却引人深思。平手汎秀乃是智将,向来不会做无的放矢的事情,更不会随意乱夸海口。能让他把目前的领地都分出去,自然是有把握获得更多利益了。

“久居和泉国”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能拿到多少领地?三万石,五万石,甚至更多?如果平手家一跃成为列国有数的小大名,那么在座各位,又能分到多少知行?

身份稍微低一些,或者思虑较浅的人,大约脑中已经被这样的想法充斥了,而无暇再计较上洛诸次合战的封赏了。

不过热衷于派系斗争的,本来就是这些家伙,和他们的小伙伴们了。以河田长亲这等人的器量,还不至于现在这年头就开始抢蛋糕了。

接着汎秀侧身望向户田、夏目等人,继续说到:

“诸位三河勇士,随我征战已近五载,但阴差阳错,一直未能正式列入织田家的门墙,甚为可惜。然而前日,我已与幕府重臣商议,让各位暂已足利家臣身份,也在和泉国安顿,仍归属我平手麾下。”

一时三河人皆有喜色,自是不提。

尾张人也比较满意,因为这批一向宗门徒们被算到幕府门下,日后自然隔了一层。就不好再来抢功绩了。

最后唤人拿出了“唐伞袋”,“毛毡鞍覆”,“涂舆”三样仪具的免许状。除了少数刚从农田里提拔起来的最底层,大部分人都认识这就是守护代身份的象征。

于是不管是稳重如河田,狡诈如本多,还是见多识广如沼田,都大为震动,神情难安。

甚至服部小平太情难自禁,伏在地上热泪盈眶地说:

“跟随殿下十几年,终有今日!可怜毛利老弟战殁在桶狭间,未能见到平手家出人头地的场面啊!”

沼田佑光也忍不住说到:

“随殿下来尾张,便见到平手家祖庙隐有紫光,贵气充盈,果不其然。”

普通人没这份口才的,也要道声恭喜。

画出的一张大饼,很是镇住了场面。之后等待诸人安静下来,汎秀这才又回到最初的议题上来。

顺带着

“松井友闲已经成为织田直臣,日后的奉行职,由浅野长吉为正,伊奈忠次为辅。”

是的,大饼画得再好,也非长久之道。搞平衡的做法,终究还是免不了的。

一方面让一个地道的尾张人挂职,避免让人觉得“外人”势力太大。另一方面,浅野长吉一向是随侍在左右,处理各种庶务的,并无多余精力,实际的奉行事务仍会由伊奈忠次管理,他在政务上的能力仍得以充分发挥。同时三河人也不会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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