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三章 戏说初阵(1 / 1)落木寂无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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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织田信忠的允许之后,经过一番紧张高效的准备工作,河尻秀隆所提议的奇袭行动正式开始。

由河尻秀隆、毛利长秀率领的一千三百名织田旗本做先锋,远藤庆隆、不破光治等人带美浓兵六百为左翼,加藤教明、山内一丰等平手军五百为右翼,共计精兵二千四百人,轻装简从,只随身携带五日口粮,沿着三条山路杀入伊贺国。

出发的时候,才刚到卯时凌晨五点,天色还只有些许鱼肚白。三万多人里面少了十五分之一,是完全不显眼的。

这下子平手泛秀已经不打算睡觉了。

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大亮,筒井家就会公开投靠到织田这一边,届时大军将会进入福住城中,搞一些象征意义的例行公事抚境安民。而后稍作休息,最后一日之后,便要依次向伊贺国进发。

虽然奇袭的先锋队已经派出去了,但后续安排也不能疏忽。

如果河尻秀隆得手,就要迅速派遣大军跟上步伐,向四面展开,扩大战果,占领更多土地和据点。

如果河尻秀隆不幸失手战败,那更要赶紧组织援兵去接应,救回败退的友军。

而且,主力部队需要尽量做出正常行动的样子,这才能给奇袭部队提供更多的隐蔽。

伊贺国虽然处在近畿,但山路险阻,自成一体,历来是学者们不愿意前往的穷乡僻壤。故而平手泛秀手上只有一张不太精确的地图,勉勉强强标注了山川河流,对于各家小势力的城塞据点就语焉不详了。

在这种情况下,平手泛秀非常敬佩河尻秀隆孤军深入的勇气,但并不准备效仿。

他已经打定主意,大军一定要展开成收尾相顾的严密阵型,不给敌方的地头蛇们任何机会。

考虑到部队来源复杂,运输路线又很受限,排兵布阵比想象中要难一些。

但最难的还是,如何将思路准确地传递给主将织田信忠,但又丝毫不显得喧宾夺主。

很明显,魔王家的二代目并不是无师自通的天才,军阵常识是要一点一点教的。给“太子爷”教书一向个很麻烦的事情,力道轻了疗效就不到位,力道重了容易引发副作用。

河尻秀隆这么一走,倒是丢了好大一口铁锅过来!

当然,比起跟着奇袭队去冒险,平手泛秀还是宁愿背这口锅的。

作为一个多次上过战场,身披十几处大小创伤的人,他深深觉得任何细碎繁琐复杂微妙的工作,都比敌人的刀刃和枪尖温柔得多。

当然也有柴田胜家、森可成这样打仗打上瘾,每年不见一次血不舒服的人,那属于泛秀无法理解的范畴。

总之平手家的文化就是身为武者当然要有面对任何危险都毫无畏惧的勇气,但更应具有回避多余风险的智慧。

平手泛秀任凭自己的思绪乱飞,心想着是不是要这句话写成书面文章裱起来。

反正这点时间也来不及补觉了,索性就在军营里乱逛几圈好了。

身为大将,偶尔无规律地出现在小兵们身边,也是很有必要的。

放松下来信步游走,穿越一座又一座的军帐,偶尔跟值夜的小队打个招呼,脑子里不去刻意想什么复杂问题,任凭夜风吹在脸上,感受着铁制具足贴在皮肤上的冰冷……

如此一来,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了。

就这么走来走去,反复几次,再望望天,离将士们起床的时辰就不远了。

于是打算往回走。

但就在此时,却看到一个甲胄华丽的少年武士,在四五名侍卫的前后护卫下,由远及近。姿态跟自己类似,都是随意散步的节奏。

这不是织田信忠吗?

他来干什么了?

平手泛秀下意识收拾了心绪,打起精神,挺起身子迎上前去,肃然道:“少主突然来此,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是姑父吗?”织田信忠见到熟人,精神为之一振,眼神也稍微亮了一些,“私底下您就不必要多礼啦……其实我是实在睡不着,就想着出来走走,没想到下意识地就到了您的营帐里了。”

对此泛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虽然织田信忠这段时间一直以内侄自居,表现出十分尊敬的态度,但平手泛秀完全不敢托大。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总是该懂的。

就算现在人家是真心实意执晚辈礼,但谁知道日后他会怎么想?会不会把这个当做黑历史而加以铲除?

毕竟是大魔王的孩子,焉知身上就没有暴虐的一面呢?

故而平手泛秀十分冷静地躬身施礼,一丝不苟地回应到:“主忧臣辱,倘若在下能做些什么替少主解忧,还请您尽管吩咐。”

“姑父不必……”织田信忠伸出手去搀扶,口中似乎又想说“不必多礼”。但动作和话语只做了一半,却又突然收回来,摇头苦笑着说:“您实在是守礼君子,这可与民间的传说不太一样。”

所谓的“民间传说”,指的就是近畿人民口耳相传的各种小段子吧。

在故事当中,织田信长乃是聪明绝顶,志存高远,但又不近人情,十分强硬的领袖。

而平手泛秀却被描述成一个举止浮夸,神神叨叨,能掐会算,多智近妖的军师型人物。

民间的艺术形象,跟真人当然有所差别。

对此平手泛秀的回答是:“在下侍奉织田家足有十五年,就是凭着谨小慎微这个几个字,才有了些许微不足道的功绩。”

甭管虚伪不虚伪,反正先把冠冕堂皇的架子搭起来再说。

作为一个举足轻重的老臣,跟二代目还是保持公事公办的气氛最好。

然则,织田信忠似乎不肯成人之美。

仿佛是刻意要拉关系一般,织田信忠完全没管泛秀的虚词,而是以疑惑的语气,幽幽问到:“不知道家父的初阵,是怎么样一番景象。”

平手泛秀哑然。

他年纪小了点,其实没参加过信长的初阵,但早听佐佐、前田、池田等人描述过无数次了。

大魔王元服之后第一次所谓的“出征”,只带了八十多个骑兵,跑到对头的城下町里面,放了一把火,烧毁了几座建筑,顺便打死两个喝醉酒忘了回城里的敌方武士。

如此而已。

阵仗跟织田信忠这一回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后来被马屁精们吹捧成“带少数人前往敌方腹地进行侦查还顺带讨取侍大将两名,为后续的攻城打下坚实基础”。不过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问题在于,平手泛秀该怎么回答这问题呢?

据实以告肯定是不行的。

如果采用马屁精版本的解释的话……

似乎也不怎么好。

一会显得过于阿谀奉承,二则是有可能打击到二代目的信心。

话说二代目大人,好像确实存在一点信心不足的毛病啊……

平手泛秀一直沉默不语,半天也想不出来该说什么。

好在织田信忠稍微一动脑子,也明白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尴尬地笑了笑,假装不经意地又抛出另一个话题:“家父暂且不论姑父您的初阵,是在哪里呢?战果如何呢?”

“我的初阵啊……那可是十好几年啦!当时我作为马廻众的一员,跟随主公大人,与织田信友作战。”面对这个新话题,平手泛秀毫无心理压力地立即做出回应。

魔王大人不能黑,我黑自己还不行吗?

“不知您有何斩获呢?”织田信忠连忙追问,显得十分好奇。很显然,他对于自家的“光辉往事”颇为在意。

“斩获……完全没有。”平手泛秀毫无愧色地摇了摇头,“甚至还因为种种原因,冲撞了友军的阵线,差点造成己方战败。”

这话其实故意夸大了事实。但反正是自己黑自己,谁也没法拦着。

“啊?!”织田信忠目瞪口呆,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我还以为像姑父这种人……”

“未见过血的人第一次上阵,这样也很正常。”平手泛秀看似是在为自己辩护,其实是在替对方减轻压力。

紧接着没等织田信忠再说话,平手泛秀又补充道:“但在下的第二次出阵却有不错的战果,讨取了叛军大将林通具。那是因为吸取了教训,花了足足大半年时间做精心准备。”

“原来如此……”

织田信忠缓缓地点了几下脑袋,显得了从容了很多。

平手泛秀垂首不语,没做任何反应。

其实这种鸡汤式的道理,二代目不至于不懂。只是缺乏一个足够有分量的人来给他信心罢了。

同样一席话,普通的师范说出来显得空洞乏味,名声显赫的宿将说出来却令人信服。

信长并不是个坏父亲,只是没这个耐心。

所以平手泛秀阴差阳错就扮演了一下家长的角色。

片刻之后,织田信忠长舒了一口气,抖擞精神,侧首看过来笑了一笑,朗声对泛秀说到:“多谢您陪我聊这些有趣的故事。天快要亮了,请您在半个时辰后,与我到中军大帐会和。”

平手泛秀一如既往,神色不变,恭恭敬敬地躬身回到:“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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