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秦穆西又替她瞒下了事，对他这一番番的维护，倒让她生出些亏欠的心情来。

这样一来，本来欢蹦乱跳的叛逆心理也平复了许多，又回到往日温良的模样，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秦穆西的心情也由初时的恼羞成怒，又怕汤问为难她准备息事宁人，又等了一下午终惴惴不安。如今见人完好无损的在这里，终放心，唯余四个字，没事就好。

他说：“今日是我没有将人看好，姨父不要责怪她。”

汤问哪能不明白，秦穆西不忍怪她，他说：“你起来吧，为父问你，你方才去哪了？”

汤月莹站起身，看一眼秦穆西，他却低头故意避她。

迄今为止，从前活的苟且，经常耍滑使诈，但今日起，她准备和鸢罗一样，坦坦荡荡的活，于是她回答：“捉妖去了。”

任是汤问这般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听了她这话，还是喷了茶水，佯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吴青莲想忍没忍住，脸上一抹轻笑。

秦穆西也终于不再低头，看了她一眼，认真的在等她说下文。

“父亲也不是不知道我跟小七学了三个月的本事，那些可都是正经的茅山道术，今日我是真的看见妖了。”

汤问依旧当她胡闹问：“那你捉住没有？”

汤月莹说：“放走了。”

看着这些人表情迥异，她也很无奈。有些话明明是真的，却没有人相信，有些话是假的却毋庸置疑。

肃风寻人的时候倒是有不少的目击者看见过她，那些没来头的事情，总是在她身上发生，秦穆西此刻倒信了她七八分。

吴青莲出来打圆场说：“好了，人既已回来，老爷就别多责难，天色也不早了，不如王爷留下来用些膳食？”

秦穆西起身道：“不必了，本王也该回去了。”

汤月莹看向他，他也看着她，眸光浅淡，若有所思。

送走了秦穆西，汤问说道：“你这孩子一天到晚就想着跑外头，如今已经不小了，今日起就好好的在家里呆着，不许再出门。”

汤月莹答应的爽快：“好的。”

但天色一暗，就在盘算今晚去哪里的事情。

秦穆西回到王府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专门翻找那些周易八卦，奇门遁甲，鬼怪异志之类的书。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在水里，水很清，能看见河岸，河岸上汤月莹俯身看着他。

他对她伸出手，说：“拉我一把。”

汤月莹却摇摇头，她指着湛蓝的天空，说：“我该走了，以后的路，靠你自己走。”

他看向天空，那里有金殿重重叠叠，红霓翻滚，瑞气喷薄，金碧辉煌，分明是个仙宫。

他想叫住她，但是在水里发不出声音，只有几串孤独的水泡，他开始挣扎，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画面一转，回到六岁那年，被软禁了三个月的吴青鸾再次看见他时，将他紧紧抱住，那个怀抱即坚定又冰冷。从那时候起，吴青鸾就变了，端庄且疏离，从她身上再也找不到那些温情。

他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终于睁开眼睛，周围一片黑暗，而他的额头上一脑门子的汗。

趁着夜色，汤月莹摸到了营地。

营地里只有守夜的人偶尔路过，其余的都睡的七倒八歪。夏夜闷热，那些士兵的汗味混在一起，非常不好闻。

小妖年幼无知，必然不会很听话，若在这里，必然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她小心翼翼的从营地东走到西，仔细听营帐里的动静，然走到头了还是一无所获。

如若不在此处，那会在何处。

有个浑人半夜睡醒，摇摇晃晃的朝这边走来，汤月莹赶紧躲到一颗树后。

那人浑浑噩噩的走近，解开裤子对着这个树尿了一大泡，‘滋滋’作响。

汤月莹捂住鼻子，心想，我的娘啊，我到底做错什么，要面对这些事情。

那人解决完，舒服的哼了哼，又摇摇晃晃的回去。

汤月莹忍不住了，一个跟斗翻出去老远。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啥也没有，咕哝着说：“哪来的野猫啊！”

营地里没有，那她挨家挨户的查吗，半夜三更从城东听到城西，从城南听到城北，这样真的好吗。

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天地间游荡的没有灵魂的找人机器。

但就是这样，将彭城逛了个穿，还是没有一点小妖精的踪影。

这事情还真是奇怪了。

等到有些倦意的时候，她发现居然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夜。于是有些脆弱想去鸢罗那里找些安慰，便回到茂源街。还想趁早去云福弄些吃的垫垫肚子。

路过翔意胭脂铺的时候，听见两个伙计的谈话声，让她停住了脚步。

按理说这个点除了做餐饮的，一般别的店铺还是没有开门营业的。何况胭脂水粉这些东西都是小姐们买的，她们可没有那么勤快，天还没亮就出来买东西。

这些小姐她最清楚了，早上起来梳妆打扮，请安吃饭，至少也要辰时之后。

所以她就凑上去听了一听。

“订那么多朱砂也不知道干什么用，店里的存货都被他们买光了。”

“余下的要我们三天内给他们，唉，怎么来得及。”

“大半夜还要在炉子前炼朱砂，真是够命苦的。”

“谁说不是呢，掌柜的不给我加工钱，我可要闹了。”

“闹你个头！”

朱砂这玩意可不便宜，谁买那么多朱砂，还真是有钱人呢。

她转念一想，掏出鸢罗给她几张符咒，哦，这上面画符的难道不是朱砂吗？

她眼睛一亮，赶紧奔到七角巷，找鸢罗证实一下。

门还没有开，在外面她闻到豆浆的香味，让她饥饿的肚皮奏起了响乐。她翻身从墙头跃了进去。

墨大娘听见声响，跑出来查看，见一人一身黑站在院子里，还以为遭了贼。仔细一看是她，吃惊的问：“我的姑娘，你这是在干什么？”

汤月莹可怜兮兮的说：“我被汤问关禁闭了，以后只能晚上跑出来找你们了！那个豆浆真香，您给我喝点，我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