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陶小院。

陶小院是陶乐给自己的小窝取的爱称，说是小院，其实不过是两间简单的小屋，一个不足五十平米大的院落，院落中还种着各式各样的菜，甚至还有一只长相丑陋的大花猫，以前的陶乐给它起名为...小陶。

还真是个毫无情调的名字。

与其他九品官员的小府邸比起来，陶乐的家实在是寒酸到不能再寒酸了。

陶乐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一张木凳上，思考着明天的计划。

除掉马奇，势必会引起马东德的报复，而自己又是个很担心被别人报复的人。

所以就只能连他们父子给一起除掉。

对于这么做，陶乐的心中毫无愧疚感。马东德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除去一个恶人就相当于拯救了一百个好人。

其实陶乐感觉自己的思维很矛盾混乱，有时候看不得任何一个渺小的好人被冤枉，但有时候却又有‘宁愿我负天下人莫要让天下人负我’的气魄。

虽然在前世，气魄并没什么用...还是要上班赚孩子的奶粉钱。

“喵。”背后传来了一只熟悉的猫叫。

陶乐回过头，小陶正坐在地上瞪大双眼看着自己，陶乐笑着对它拍了拍手，小陶乖巧的爬到了他的身上，伏在了双腿上。

轻抚着小陶并不柔顺的猫毛，陶乐这才回想起来，小陶已经是只老猫了，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但姐姐将这只可怜的流浪猫抱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陶乐还是个小孩子。

“想什么呢？”背后声音传来。

陶乐回过头，微笑：“姐姐怎么还没睡？”

陶云清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浑身曲线尽数暴露，前凸后翘的身材令陶乐看的口干舌燥，视线不自觉的向下滑去，一双修长浑圆的大腿格外曼妙。

“本来是睡了的，但被这只猫给吵醒了。”陶云清狠狠的剜了一眼小陶，小陶发出了抗议猫叫。

陶乐点了点花猫脑门，笑着说：“我已经帮你打过它了。”

“弟弟真好。”陶云清随手提了只竹椅，坐到了陶乐的身边，看着漫天星辰悬挂在夜空中，喃喃自语：“多美的景色，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没有共同看过星星了吧...”

陶乐回忆起了以前的事，小的时候由于没有银子，也没有什么朋友，就只能坐在这个父母遗留下来的小院中看星星看月亮，大展宏图的讨论自己将来要如何如何，成为什么样的人。

“是啊，自从姐姐那年高中状元，进京做官之后，就很少一起看星星了。我还记得，姐姐以前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一名胭脂水粉店的老板呢。”陶乐调笑着说：“没想到摇身一变，现在竟成了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陶云清笑着摇头：“不是以前，现在的理想也是。”

陶乐有些惊讶。

“其实进京做官并不是我的本意，虽说被万人敬仰听起来似乎极好，但可能我天生是一介女流的缘故，对于权力本身并没有什么追求和渴望。”陶云清低着头：“但我也不想过以前那种受尽白眼和讥讽的穷苦生活。”

陶乐叹一口气，沉默了。

确实，这是一个有钱权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时代。

正如陶乐不知道从哪部电影中看到的一句话，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没有钱权就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在一个小小的永安县，钱权所带来的能量便已经得到了体现。

从恶霸乡绅变成县官县令，有钱权的马东德在永安县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强抢民女、打砸摊贩都是基本操作，更有甚者甚至当街杀人还逍遥自在，百姓任人鱼肉却无可奈何。

马奇骑马在街道上连踏死数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不想成为锐利的矛，但也不愿承受矛的锋利。”陶云清轻声说：“所以只能化身为矛，隐藏寒芒。只为了能够在需要的时候，有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陶乐喉头滚动一下，他知道姐姐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虽说此自己非彼自己，但陶乐依旧十分感动。

感动到考虑何时准备以身相许。

“若是这次没有姐姐的帮助，我不是马东德的对手。”陶乐认真的说。

陶云清笑着揉了揉陶乐的头：“你已经做的很棒了，你的这种作风就像是一个九品武士在向一个七品武士挑战，其中的差距犹如鸿沟般巨大，几乎不可跨越，若是不找帮手，怎么可能有胜算？”

陶乐低下了头，有些愧疚：“对不起姐姐，是我鲁莽了...”

陶云清叹了口气：“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观点，对于正义感十足的你，我很欣赏，但也不愿你成为所谓的青天大老爷，一心为民做主。”

“虽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感情却要比亲人还要浓厚。如今的你只是一介小小判官，官场中的条框可能还不太能理解，但若是你继续向上攀爬，等到了三品甚至二品之时，你就会知道路见不平的正义感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东西。”

陶乐点头，心道其实我已经很能理解了...

“那姐姐认为，我该成为一个事事只为求明哲保身的人吗？”陶乐问。

陶云清苦笑着摇头：“这个问题是没有标准答案的...”

“就在今天的闲暇时刻，我也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了已经死去的戚氏一家，得罪马东德真的有必要吗？其实我有很多次想要放弃，毕竟只需要勾勾手就能获得几千两白银，对于一贫如洗的我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

陶乐深吸口气：“可每当我回忆起戚氏一家人惨死的景象，她们的面容，我真的无法放弃，无法昧着良心说话！我仿佛看到她们在对我下跪磕头，请求我为她们做主...不只是她们，以往所有被欺凌冤枉过的百姓，都是如此！”

陶乐并没有乱说，这是身体的原主人所遗留下来的意识，作为这些意识的继承者，这些事情就像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模一样。他感觉自己就是以前的陶乐，至少思维上已经受到了他极大的影响。和传统意义上的彻底替代不同，他们的思想渐渐中和，由二为一。

“想到百姓们热烈的拥护，想到死者们绝望的诉求，我无法拒绝，更没有退路！”陶乐原本随和的表情渐渐凌厉：“我要做一个真正的好官！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好一个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陶云清鼓掌，赞许的看着他：“既然你已经决定，那就认真加油，不要辜负百姓们的期望。这已经是你心中的标准答案了。”

陶乐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弟弟真棒！”

陶乐眼珠一转：“那姐姐能给弟弟个奖励吗？”

“什么奖励？”陶云清面露警惕，直觉告诉自己，这个色胚弟弟肯定又在打坏主意。

要是打坏主意，要不要让他得逞呢...

哼！

不行！

“就...就挺简单的，”陶乐嘿嘿一笑：“就让姐姐以身相许...啊！痛！”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陶云清敲了个暴栗：“姐姐早就知道你，又想占姐姐的便宜！”

“哪有！我冤枉！我是真心的！”陶乐揉着头，大喊冤屈。

“我才不信，我可是你姐姐。”陶云清傲娇的说：“姐姐是不可以和弟弟结婚的哦。”

陶乐小声嘟囔：“又不是亲的...”

“不是亲的也不行！”陶云清站了起来，朝着自己房间走去，步伐略显急促：“不和你说了，我要去睡觉了。”

表面镇定自若，内心却是泛起了一些涟漪...

不知为何，陶云清心中居然升起了丝丝庆幸：还好自己是陶叔叔捡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