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乐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虽然二人没有表明,但从他们的神情举止来看,面对着自己,他们无疑是倨傲的。这一点,从面对陶乐这种小小的县判官,他们连自己的官职都懒得主动报就已经说明。
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人家还是京官儿。这就相当于中央的领导来地方视察,对方手中乃是握着尚方宝剑而来,什么都不怕,并且默认高于地方官至少一个大段位。
六部中,以刑部的人最心高气傲、蛮横无礼,这是出了名的。对方又是带着命令而来,诚心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以便让后续的交流更‘舒心’,所以有这个局面,并不稀奇。
“那场案件的卷宗在哪里?带我们去看。”黑棋男人的语气不容拒绝。
陶乐微笑,但却没有动身:“不知二位大人名讳?”
黑棋男人微微皱眉:“你这是何意?是想要以后准备上诉不成?”
“不敢,小的只是例行办事而已。”陶乐说。
黑棋男人刚想发怒,却被白棋男人拦住了,他神色略有倨傲,声音阴柔的说:“听好了,我们二人乃是刑部令史,他的名字叫做谢虎,本官的名字则为仲文范。”
刑部令史...正七品,官职和县令是同级别的。
陶乐略松一口气,心中的压力不自觉的小上一些。
“原来是两位令史大人,失敬失敬。”陶乐抱拳,表情竭诚:“但二位想要看卷宗,会不会有些不合规矩,毕竟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
“不合规矩?”谢虎眉头一拧,沉声:“虽说不是一个部门,但我们刑部和你们县衙性质相似,查看卷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难道你就这么迂腐?”
“这怎么能是迂腐?”陶乐正色:“按规矩办事罢了。”
“规矩?”谢虎冷笑一声:“行,那我们就按规矩办事。”
仲文范从怀中摸出一卷上好的皮纸递给了陶乐,陶乐接过一看,面色顿时微微一变。
这份手谕乃是当朝刑部侍郎而写,命谢虎仲文范两名令史前往永安县调查戚氏灭门案的真相,并且交代从现在开始,正式由刑部接手此案,其余部门不能插手。
若只是有刑部侍郎一人的笔迹还好,可落款处还签署了京知府孟庭的大名。
京城不属于大商王朝十二州任何一州的管辖,但为了方便管理京城下辖各县,商王帝同样设立了两个特殊的职位:京知府与知州。至于段位,则和州知府知州平级。
而京知府,则是名正言顺的永安县县衙的终极顶头上司。
既然京知府都已经同意,自己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若是再横加阻拦,倒真是要被人抓到把柄砍头了...
陶乐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作罢。
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刑部的人插手,也断然难翻此案。
将戚氏灭门案的卷宗交给二人,他们大致翻看了几眼,点头:“这份卷宗我们要带走。”
“没问题。”陶乐答应的很干脆。
既然刑部的人要接手此案,卷宗,自己是肯定留不下来了。
拿了卷宗,二人也没了什么待在这儿的兴致,随意的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县衙。
站在县衙门口,看着二人几步消失在人群内,陶乐深吸一口气,回了家。
“呦,弟弟怎么回家这么早?医馆莫不是已经找好了?”陶云清看到陶乐喘着粗气,有些纳闷:“你怎么那么急?难道出什么事了?”
陶乐表情难看,将刑部的人持有侍郎手谕以及带走卷宗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了陶云清。
“姐姐有没有什么办法?”
陶云清思考了一会儿,摇头:“既然手谕上有京知府的亲笔签字,那就没有办法了。”
对于这个答案,陶乐并不意外,而是思考着下一步的应对措施。
既然对方已经提走卷宗,想必不出一时三刻便能够研究出策略。
在陶乐看来,对方会有两种处理方法。
第一种,稳健型处理,刑部的人利用职务之便直接打开大牢,将马奇给放走,同时让他远走高飞,不要出现在永安县,换个身份继续生活,对外则是宣称犯人出逃,反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朝廷已经见怪不怪了,更不会大张旗鼓的追查。
第二种,冒险型处理,在公开处刑之前开堂重新审理此案,并且翻案。但这个可能性极小,而且收益不高,最多也只是能让马奇继续生活在永安县作威作福,陶乐认为他们不会这么做。
揉了揉脑壳,陶乐有些头大。
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一部影片,名为《大人物》。
电影讲述的是无力维权的修车工遭遇非法强拆后,选择了极端的处理方式——跳楼自杀。为了维护正义,小刑警孙大圣与当地手眼通天的集团boss赵泰展开了争锋,最终取得胜利,然后正道的光洒在了大地上的故事。
陶乐感觉自己就是电影中的小刑警孙大圣。而马县令就是赵泰,只不过二者段位差距没有电影中饰演的那么大。
可惜的是,自己不是电影主角。
像这种资源能量极为不对等的对抗,若不是在拍电影,陶乐觉得孙大圣活不过三十分钟。
如今马县令只是略施手段,就能让自己付诸的汗水尽数化为水蒸气。
刑部侍郎、京知府,单单听名字,陶乐就已经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压力还真是挺大的...”陶乐苦笑,喃喃自语。
陶云清轻声:“你打算怎么做?”
陶乐抿着嘴唇:“没有退路可言。”
...
马府。
马东德坐在太师椅上,对面则是一个钟头前才在县衙中离开的两名刑部令史,谢虎和仲文范。
马东德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这次真是麻烦二位大人了。”
谢虎摆了摆手,虽然他长相粗犷的如同武夫,但是心思却是细腻机敏。面前的马东德虽不过是一介县令,但还是有些能量的。
要知道,一般的县令怎么可能让侍郎和京知府下达手谕?
仅凭这一点,谢虎就不得不高看他一眼。若是他与侍郎有私交,日后与他将关系打铁,甚至还有晋升的机会...
谢虎瞄了旁边似乎提不起兴致说话的仲文范一眼,心头冷笑。
“谢大人,文侍郎身体最近可好?”马东德试探着问。虽说他命人前往刑部,将信物交予侍郎寻求帮助,并且得到了援助。但自始至终,他派的人都没有见到过侍郎本人,而且这么多年来,也都是他单方面的向刑部送礼,侍郎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一面儿。
马东德心中苦笑,心道也是。别人一介正三品京官儿,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上心?至于能够帮助自己,也完全是为了回报当年恩情而已...如今恩情还了,信物也被留到了刑部,自己所谓的底牌也算没了。
每想到这里,马东德都想破口大骂这个废物儿子。
以后没了倚仗,看来行事要低调一些了,不然若是惹到了不知名大爹,真是要死翘翘了...
谢虎听后心中一咯噔,果然是与侍郎大人有旧情的。
他脸上的笑容真挚了许多,就连本官也不自称了:“虽然我也很少见过文侍郎,但文侍郎最近过的应该是不错。”
“不错就好,不错就好。”马东德点头,瞄了一眼桌上的卷宗,顿了顿:“大人,不知该怎么营救我儿...”
“等晚上我们前去大牢,直接将公子放走便可。”谢虎面色凝重:“但切记,务必让公子远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