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幼菱被这一搅，逛街也没了多少兴致，想了想干脆道：“算了，我和尹师父他们两个一起去程姐姐那个夫家看看，找街坊打听一下情况，哥哥你带小荷她们逛吧，难得出门一次。”

小荷赶忙摆手：“我不去，姑娘去哪我去哪。”

众人纷纷反对，最终还是决定先一起去打听情况。

唐幼菱一干人等按着信上的地址沿路打听，顺着安阳城的平民街巷区往里走，终于找到了所在的桂圆儿胡同。

碧桃上前欲要拍门，轻轻一推，门扇便开了，“这……小姐？”

唐幼菱冷眼看着，却没打算进去，轻声道：“把门关好，我们走。”

巷子里冷冷清清，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可是程韫玉新丧，她的夫家却连白布也没挂，更不要提吹打和法事道场之类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平静得有些诡异。

巷子里是青石板路，青苔附在阴暗的石头背面，墙缝里杂草丛生。唐幼菱又看了眼半挂红漆的破旧木门，转身朝外走去。

“真是不对劲。”唐幼临也看出来了，抱臂琢磨，“这哪是做白事的样子？韫玉姑娘肯定死得不简单。”

他们试图敲门询问街坊四邻，对方开门见唐幼菱一行人的模样，要么警惕心十足，说声不知道就直接关门，要么根本不搭理。走了半天，竟一无所获。

他们一路往外走，前头几十步远，巷口一户人家忽然传来了声音：“……她就是这么个人，整天里卖弄风情，勾得那远远近近的光棍小子都来扒墙头看她，心里不定多美呢！如今说是自杀，我猜着，说不定是宋老板绿帽子戴久了，一怒之下杀妻泄恨……”

唐幼菱在门前停住，透过虚掩的门缝往里看，正巧人开门出来，一身白衣，是嘴角含笑的顾同风，扶着个拄着拐的瘪嘴老太婆，头发花白，面目尖刻，穿了身灰白短麻衣裳。

“顾公子，”唐幼菱径直叫道，倒也不惊讶——她知道顾同风和程韫玉的表兄妹关系。

之前在客栈偶遇，她便猜到了三分顾同风的来意，甫一见面，便确定系统要自己协助顾同风查的案子，就是程姐姐这一桩了。

顾同风抬眼看到门前一行人，愣了下，道：“又见面了。”语气却有些僵硬。随后他转头向老婆婆道，“多谢您的招待，我遇到了同伴，就先告辞了。”又拿出粒碎银子递过去，“说好了是讨水喝，这是该给的，您老收下。”

唐幼菱还不如何，身后的唐幼临和其他随从却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们都见过顾同风，却从没见过他这么温柔和煦、判若两人的样子。更兼之这老太婆无论长相还是做派，又都实在令人讨厌。

顾同风眼见着老婆婆关了门，才扭头继续往外走去，脸上的笑意顷刻消失不见，只留冰冷。

目睹了一切的唐幼菱挥手示意众人跟了上去，又对蠢蠢欲动的哥哥小声道：“再拦我？我就和娘告状，说你去揽月阁喝花酒还欠账！”

唐幼临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又觉得实在不行，这可是她的终身幸福，不能让唐幼菱嫁过去守寡。紧追两步过去，妹妹却已经和顾同风聊上了。

唐幼菱提着裙角紧追两步，咬了咬唇，对着顾同风仍在前行的背影兀自道：“顾公子，我想助你一臂之力。”

顾同风果然停下了，转身问她：“你知道我为何事而来？”他的语气全然不似方才，甚至有些莫名的冷淡，眉目凛冽。

唐幼菱第一次和顾同风这般对视。

想了想，她冷静道：“我知道你是为程姐姐来的，我也是。”

顾同风微微点头，正巧这时唐幼临凑过来，他便道：“回去客栈再详谈，此地不宜久留。”

说罢，他又一个人转身走了。

“怎么就走了？”唐幼临问，“你们俩说什么呢？”

唐幼菱白他一眼，“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说程姐姐！”

之后几人还是在街上又盘亘了一阵子，将近晚饭才回去。一进客栈大堂，便见顾同风又带了白天那少年在喝酒吃饭，当然，是顾同风喝酒，孩子吃饭。

唐幼菱便干脆也不上楼，吩咐了小荷和其他随从自便，又让碧桃拉了唐幼临走，自己在桌前坐下了。

正埋头扒饭的少年听见响动，从碗里抬头，往右手边看了一眼，一口饭堵在嗓子眼，猛吸一口气，立刻剧烈呛咳起来。

顾同风和唐幼菱吓了一跳。

被拍了好一阵子，少年才缓过气来。顾同风停住手，给他倒了盏茶，语气硬邦邦：“喝了。”

“是。”少年小心捧过茶盏，低头喝茶，眼睛还是瞟着身边的人，有一眼没一眼的。

唐幼菱也不恼，她对这刚失了姐姐的孩子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语气温柔，正经像人姐姐。

少年一愣，双手抱着茶杯猛摇头：“没……没有！”

顾同风拍拍他肩膀：“小五，先喝茶。”

小五便又听话地喝茶，一杯茶“咕嘟咕嘟”见了底，才抹抹嘴，抬头看向顾同风，眼神带着询问。

顾同风便道：“你先回房吧，我有些事要单独和这位姑娘谈。”

小五站起身，对二人规矩行了个礼，才独自上楼走了。

顾同风目送着小五步入二楼的走廊尽头，才收回视线：“唐二姑娘，久等了。”

唐幼菱坐了一会儿子，也看了一会儿子，却并不觉自己受到了冷遇，反而对顾同风更有兴趣了。她摆摆手，饶有兴趣笑道：“顾公子这判若两人的模样，若不是我知道你的确没有兄弟，恐怕要以为是另外一个人了。”

顾同风却叹了口气，给自己又满上一碗酒：“不过是为了打听消息，才会与那老妇多纠缠一会儿。”

唐幼菱正色问：“可打听出来些什么？”

“不是什么好消息。”顾同风给她倒茶，神色冷下来，“看起来，这街坊不是什么好街坊，邻居也不是什么好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