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幼菱缓缓道：“我想在别人一刀砍向我的时候，能够拔剑抵挡攻击，我想在别人伸手拧断我的脖子时，能够反手打掉他的下巴。甚至，

我希望能够亲手杀死自己的仇敌，而不是只能依仗别人，依靠别人。”

她说的面不改色，坐在一旁听的哥哥张大了嘴巴，顾同风看向她的双眸则变得更加深邃了。

她不是很清楚，顾同风现在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太过可怕。

但是她不想做一个柔弱无助、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能被命运左右。当系统给了唐幼菱希望和能力，她起初不愿意，后来在得到奖励后，野心便悄然滋长了起来。

她开始明白，这个所谓的系统究竟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

习武自然是累的，可是自己累上一分，就能得到旁人累十倍才能拿到的成果，这一分疲累便算不得什么了。

而这成果，是她任性的最大助力，比如这次查案，若是自己的能力再多一点，说不定……

她想变得更强。

“顾公子是被我吓到了吗？”她盯着顾同风，踌躇着问道，面上几许不安，真真假假看不清楚。

顾同风摇摇头，“不，”他的眼里闪着光，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赞许笑容，“若你有志在此，我自鼎力相助。”

“顾公子不觉得幼菱离经叛道，不安于家宅？”唐二姑娘挑眉。

“女子同样可为巾帼英雄。家宅后院，只会消磨尽人的意志，是男是女又如何，只要心中存意气，我相信唐姑娘总有一天能够快意的在这片广袤的天地间自由驰骋、尽情挥洒。”

“那，便先谢过顾公子，借你吉言了。”少女弯起唇角，露出了顾同风从未见过的灿烂笑靥。

是日晚，传来了关于宋瑜书的新消息。

一直盯着宋瑜书一举一动的顾丙麟发现，宋瑜书企图在程韫玉灵前自尽，他将人拦下，干脆把麻绳一捆，人押了回来。

夜已经深了，顾同风没有让人去通知唐幼菱，自己在房中审问被五花大绑的宋瑜书。

京城那边，递来了新查到的线索，令他无法忽视。

油灯忽闪，昏黄的光照在宋瑜书的侧脸上，原本憔悴的面容阴森可怖，他的头发散了，衣衫破烂，眼神定定地望着一处，动也不动。

“宋瑜书。”顾同风坐在扶手椅上，平静叫他，“或许，我该叫你——照尘。”

宋瑜书木然的眼神活了过来，神色震动。

“你就是那个和尚，对吗？”顾同风紧盯着他追问道。

宋瑜书，或者说照尘和尚合上双眼，轻轻摇头：“不，我已非照尘。如今只有深陷红尘的宋瑜书。”

顾同风冷笑一声，握紧扶手，一脚猛地踹在他胸口，把人踢了个倒仰：“那双僧鞋是你的！”

宋瑜书双手被缚，歪在地上呕出一口血。

他痛苦的喘息，低声回答：“是……”

顾同风看他在地上挣扎的可怜模样，却怒火更胜，他站起身，快步走到照尘和尚身边，蹲下身，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把人硬生生提起半个身子：“当初那双僧鞋，是你构陷她，是也不是？”

照尘痛苦地流下两行泪，滚过脏兮兮的脸庞，他哽咽道：“是。”

顾同风一拳挥了过去，打得照尘的脸歪向一边，嘴角又溢出血来。

“你还不说吗？”顾同风咬着牙问。

照尘和尚双目茫然地看向房梁上的某处，胸口上下起伏。

已是三更，街上有更夫经过，喊出一句：“三——更——天——咯——”

声音落下，一片静悄悄，房间里只有照尘在颤抖的灯光下断断续续的喘息着。

停了许久，直到顾同风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他开口了。

“我自小便入佛门，一直以为，自己会终生侍奉佛祖坐前，心意澄明，绝不更改。

直到我看到去灵云寺礼佛的玉儿，我才知道，什么叫痴念，什么叫尘缘未了。佛说四大皆空，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是梦幻泡影，可是我悟不得……我入了魔。

那双僧鞋，是我的心魔。

我打听到她是程侍郎家的长女，继母苛待，便买通了她那继母，做下这件事，不仅令程侍郎以为她和僧人有染，甚至，我还给她下了药，让大夫误诊称她已有身孕……

她名声尽毁。”

“你——”顾同风目眦欲裂，又挥拳打了上去，“为了一己私欲，你就要毁了她？你怎敢如此！你如何对得起她！”

“我对不起她！我当然对不起她！”照尘呜咽着痛哭，咳出满口血沫，“她最后选择嫁给我，也不过是因为我的缘故，沦落成了脚底泥，别无选择，才会答应我……

我每一天都过得诚惶诚恐，每一天都是偷来的……我甚至不敢面对她的眼睛，只能借着做生意的由头出门在外……

我那么爱她……

玉儿是多么高贵、多么美丽的女子，她是天上的凤凰，是空中的明月，可是我亲手毁了她，折了她的双翼，踩碎了这轮月亮。

我日日夜夜受这煎熬！

她对我笑，我既开心，又愧疚。她因我受苦流泪，我更不敢面对她！

可是我爱她呀，我比谁都爱她！我虽然做了那么多错事，可是我想让她活着！我想让她和我一起好好活着！”

“闭嘴！闭嘴！是你害死了她，从始至终，都是你！”顾同风声音发颤，眼圈也红了，他的眼光几乎要吃人般刺着照尘。

照尘偏头躲开，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是啊，是我害死了她……

若是我没有对她说出这一切，若是她不知我娶她的真相，她也不会万念俱灰，一心赴死……她连句话都没有给我留……一句话都没有……”

“原来如此。”顾同风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缓缓站起身，低头俯视着一滩烂泥似的照尘，眼中厌恶之色更浓：“我猜，她听到你说这些，一定恶心到了极点。”

说罢他转身离开，一眼也没再看照尘。

“绑起来，明天再处置。”他走到门外，对顾丙麟低声吩咐，“看紧了。”

“是！”顾丙麟低头称道。

次日，顾丙麟再去看时，发现照尘已经咬舌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