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娟下意识的低了下头，对自己发起的这个谈话，会有怎样的氛围和结果，她完全不能预料，不由自主的紧张使她深吸了一口气。

“温总，唐经理，我觉得，你们对待我的态度和别人很不一样。如果是我的某些表现让您两位领导觉得不满意，能不能直接告诉我，让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才可以改进。”

林晓娟坦诚而充满真诚地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两位气势如山的上司，内心满怀期待。

唐烨闻听林晓娟此言，即时并不知道怎么回答，说实话，要说这姑娘身上的那些“具体表现”让他不满意，他还真的难以马上列举出一二，似乎他对她的不满意一开始就是模糊的。他扭头看着温俊龙，觉得还是等温总先说，有上司在，自己不能抢先。

温俊龙严厉的神色倒是有了些许的缓和，听到林晓娟的这个问题，他把目光移开，注视着眼前的空气，眉头微皱，思索斟酌片刻，然后重新将目光落在林晓娟清丽的脸上：“不是‘具体表现’，是‘整体表现’。”

极其简短清晰的回答，林晓娟却愈觉眼前迷雾重重：“整体表现？...不好意思温总，您能说的再明确点么？我不是很明白。”

温俊龙重重的咳了一声，然后大声说“你的问题不是通过改善可以解决的。而是说你整个人不是我们想要的。你的天性，完全不在我门选人的标准里。很抱歉，这么直接的告诉你，但让你极早的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许是好事。”

林晓娟被重重的击到了，她坐在那里，茫然地看着温俊龙，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

唐烨也甚是惊诧，他没想到温俊龙这么直接迅速地要浇灭这个女孩的所有期望，甚至都懒得稍微仁慈温柔那么一点点，也好让这个无知女孩死得不那么太过痛苦。

林晓娟觉得自己的脑子空了，温俊龙的话尖刀一般直插入她内心最狐疑最不自信的痛处。她潜意识深处几乎认为自己的天性就是死穴，是她一生的悲哀。

“温总...”林晓娟嗓子似乎忽然沙哑了：“您认为我是什么天性？我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们之间这么微乎其微的接触，您是如何看透我的天性的。另外，说到天性，它本就是多样的，没有标准的，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天性，一个团队不可避免，也应该允许不同类型的人存在么？您作为团队领导，肯定应该能使用好不同类型的下属。或许，您凭借多年经验总结的选人标准是有效的，但在您固有的标准之外，就一定都是拖后腿的么？虽然我不在您的标准里，但这也不能说明我就肯定不能胜任这个工作。至少，在上一个年度里，我的销售业绩还是优秀的。”

怎么也并不会意料到，谈话刚一开始，温俊龙就宣判了林小娟的死刑，这让林晓娟感到血往上涌，她已经把是否能在这里继续工作下去完全抛开了，回应温俊龙的语言也是针锋相对，透彻至极。

温俊龙的眼底里，瞬间掠过一丝惊异。他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攻击力量，来自于他面前的这个有着极致文静气质的女孩。这个小小的女子身上，到底有什么能量，让她无惧压力，这么尖锐而思路清晰的为自己做了辩护。

“我没有时间和精力，更没有兴趣去研究我标准之外的可能性。用最短的时间，用我足够了解的有能力做事的人，完成最高的业绩，这是我的目标。你说你过去业绩好，也许是你有能力，但也许只是个运气。我想你应该知道，目前公司产品线调整，销售对象从过去的中小客户要转为大客户，作为总监，我应公司要求要完成一个亿五千万的销售目标，但目前销售部只给十个人员编制，平均每个人每月要完成125万销售额。你觉得你可以么？你有积累的人脉么？你的社交能力怎么样？你的酒桌能力怎么样？你自己评估一下，你可以么？”

温俊龙提出来的人脉，社交，和酒桌能力，林晓娟自知都没有，她此刻沉默了，无言以对。

“如果你不是公司从上一届销售部留下来的人，你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和我谈话。我从业这么多年，手里有很多能在一线战斗的人选，但因为公司要留下你们，占着编制，导致我觉得可以用的人没有几个。那两个叫什么，王晨姚笛是吧，看起来还要好些，但是你，林晓娟，虽然材料背得比别人都强，但没有用，这是死功夫，知道什么最重要么？世俗的智慧！人，一定要搭配世俗的智慧。你，不知道是从哪个星球来的”

温俊龙一段话毕，注视着林晓娟被狂轰滥炸的脸。唐烨在一旁，成为一个沉默严肃，又高度注意的观战者。

“温总，我选择在瑞安公司做一名销售，就是想增长自己的俗世智慧，请您多包含。”林晓娟此刻不敢直视温俊龙，她的声音微弱，近乎自言自语。

温俊龙看着林晓娟，一字一字地说：“可你的段位太低了，等到你成长了，我的今年业绩任务就泡汤了，也许明年公司就会考虑换掉我，我在这个行业辛苦积累的职业声望也会降低，今后的职业前景也会因此而受限。这世界上一切的一切，彼此之间都存在联系，没有谁能为谁的成长买单。”

林晓娟抬头看着温俊龙，她终于弄懂了他的想法，心中无怨。

“我懂了，谢谢您。您说得对，我刚刚从您这学到：没有谁能为谁买单。您不能为我的成长买单，我同样也不能为您的职业声望和前景买单。按照公司制度，季度考核末位淘汰，除非我被末位淘汰，否则我不会主动辞职，不管我的段位有多低，天性有多遭，只要我在这俗世中有所进步，不管我受到怎样的对待，都是值得的。”

林晓娟结束谈话，站起身来，还是很有礼貌地补充一句：“温总，唐经理，谢谢你们。”然后快速走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