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吴莱,又片刻犹豫后,却是神神叨叨地说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别惊讶,听着就是了啊。”
“嗯!”陆兮朝点了点头“你说,不会被我猜中了吧!真的要去地府?现在的地府,是什么样的?”
“没有地府。”吴莱道。
“没……”
“都没有天庭,哪里来的地府啊。”
“对哦!”陆兮朝点了点头“不是还有什么泰山府君嘛。”
“没有!”吴莱道“你看封神榜中有泰山府君吗?”
“那人死了,鬼魂去哪儿了?”
“散了。”
“散了?”陆兮朝讶异道。
“你先别激动……上次那个姑娘,你还记得不?就是咱们一下山就遇到的那个姑娘!”
“你不是说她投胎了嘛。”
“那次是我骗你的。”
“骗我?”
“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吴莱道“你想想那时候的情况,你都把她定住了,她哪儿能说投胎就去投胎啊。”
对!这当时陆兮朝也感到非常疑惑,还愣了半天。而且,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陆兮朝开始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掉进了一本书里。还是一本鬼扯又扑街的书。
就在陆兮朝思量间,吴莱又道:
“其实人死了之后,他的灵魂会离开他的身体,但并不会立即散去,而是还会再在这世上存留几天,然后慢慢散去。
当然,那些已经渡劫成功的修士或者妖魔鬼怪除外。
上次那个姑娘,她应该本身就是个修士,会一些道法,同时又因为心中的怨念和恨意,所以灵魂才能在死后长期不散。
但是这期间是非常痛苦的。所以她的心结一解除,她的灵魂便也就消散了。”
“然后呢?”陆兮朝问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也散了?”转头看了眼一旁方呈镜的尸体。
“没有,没有。没有散,这才刚死,哪会散这么快。”
“那……”
“怎么说呢,就是他不愿意归位。”看着陆兮朝“你懂我的意思吗?就是你们说的,他没有求生的意志,他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意思是他的灵魂就在这儿,但就是不回到他自己的身上去?”
“你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吴莱当即道“我说话他们是听不到的。”
的确,一来因为这话中的一些事情吴莱还不知道该不该说给旁人听,二来也是怕打击到魏夫人。所以,这片刻间,每每开口,吴莱都使了点儿手段,让自己的声音,只能供陆兮朝一人听到。
“啊?”陆兮朝先是一愣,然后不觉也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魏夫人。
不用想,这话对魏夫人来说,完全如晴天霹雳一般,此时,其又再次愣在了原地。有些手足无措,有些无能为力。
“他们早晚也得知道,而且方公子如果救不回来,他们也得接受这个现实……”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看着魏夫人的模样,陆兮朝心中还是有些不忍,这不,仅是片刻,便又转向了吴莱,道“这不能强制性地来吗?”
吴莱摇了摇头“基本上不可能!让凡人起死回生,这事儿难度本来就很大,更别说是强制性的,对了,而且方公子这情况本来也特殊!”
“他一定是有些心结。”陆兮朝又道“毕竟之前出了那样的事情……这样,你不是说他的魂灵就在旁边嘛,我们就多对他说会儿话,看能不能将他的心结打开……”
“这……诶!”吴莱却是一声叹息。
“怎么了?你别告诉我,魂灵听到我们的话啊。”
“这倒不是!是方公子,他的灵识非常乱!你可以拿火眼金睛镜看一下。”
陆兮朝随即照做。
“看到了吧!”
陆兮朝表情古怪“哪儿呢?”
“就是这一团啊!”吴莱道。
“这……”顺着吴莱手指的方向,陆兮朝只看到了一团黑烟,而且还是丝丝缕缕的黑烟,弥漫到了一起“就这?”这东西陆兮朝一开始就看到了,不过,却给完全忽略掉了。只能说,这灵魂的模样,跟陆兮朝想象中的差别确实有点儿大。
“我怀疑,方公子在离世前便已经神志不清了,而且还神志不清了许久。所以……”
“也就是说,完全没办法了?连你都没办法了?”陆兮朝道
吴莱点了点头。
这下,连陆兮朝也是黔驴技穷了。缓缓转向了魏夫人……
而未等陆兮朝开口,魏夫人便就眼睛一闭,身子一斜,倒了下去。
然后陆兮朝和吴莱又折腾了多时,方才将魏夫人给“救”了回来。
看着魏夫人那心如死灰的模样,还有那不断滚落的泪珠,陆兮朝心中也着实有些不是滋味儿。但同时,也着实是无能为力。
既救不回来方呈镜,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魏夫人。
说了句“节哀顺变,逝者已逝”后,正准备离开。
不过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方漠北却是忽然走到了陆兮朝身旁。
“方城主,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是一炷香前,陆兮朝说这话的语气,绝对是咄咄逼人的,不过现在嘛,并不是这般。
“仙长,您,能借一步说话吗?”方漠北的态度也改变了许多。
陆兮朝点了点头。
然后陆兮朝、吴莱、方漠北三人便就离开了方呈镜所处的牢房,来到了一个相对幽静的所在。
方漠北眉眼微垂,沉默良久“仙长,您之前说,我们杀姜寒生一事,是违反了天规、天条,这是真的吗?”
看着陆兮朝。
不知为何,陆兮朝觉得,这方漠北应该已经看出自己在说慌,在骗他……
“你觉得呢?”陆兮朝回道。
方漠北没有答言。
又是沉默良久,似乎还有很多问题,但最终都没有问出口。缓缓起身,走了。
陆兮朝就这么静静看着方漠北的背影,任他离去。
还是一样,如果是一炷香前,陆兮朝绝对会有很多话要质问他,而且还都是咄咄逼人,锐如刀锋的那种。
那时候,陆兮朝觉得,方漠北完全已“病入膏肓”,必须下猛药才行。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
不说是那些“狠话”、“重话”,陆兮朝感觉,可能风轻云淡随随便便地那么一句,都能让方漠北“死”……
例如,“您觉得您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对吗?”例如“您还记得您孙子长什么样吗?”
亦或者“你做的那很多事情,真的是你想那么做,还是说,因为您是方城主,至高无上的方城主,您要维持您的形象,刚正不阿,大公无私,作为楷模的形象,所以才那么做的?”
……
当然,即便是陆兮朝什么也不说,方漠北也活不了,他心中那个坚硬的城墙崩塌了!
如今他就是一个老人,一个刚刚丧子的老人,而且还要不断地受到良心的拷问,还要被自己之前的那种种“罪责”审判。
如果他是个“恶人”,还有一条生路,但可惜,他是个“善人”,还是个“极善之人”。
陆兮朝敢肯定,方漠北应该不久于人世。
如果他的身体不“主动”生病,他也会“主动”对自己施以极刑。
陆兮朝没有安慰他,并不是陆兮朝认为方漠北该死,他死有余辜。
单纯是陆兮朝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无计可施!
这也是个陆兮朝和吴莱“救不回来”的人。
同样,他也是个可怜人,这天下最最可怜之人。
以前可怜而不自知,如今,终于知道了。
陆兮朝不想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来形容和解释他,的确他是“可恨”,但他不是可恨的根源。
就如同生病了一样,他只是病症,不是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