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此时。
青云梯之上,领取了木牌的赴考学子们,在学长们的带领下,过了第二道山门,呈现在面前的,是两条分叉的路。
“这条就是通往考场的路了。”
赴考学子当中突然冒出一个嘀咕声:“那另外一条呢?”
说话的rn概只是单纯的好奇,没料到周围的人都被方才的杀鸡儆猴给吓到,环境过分安静,倒显得他的声音突兀起来。
他登时涨红了脸,满心的惴惴不安,生怕也像刚才那人一样被赶出去。
好在那学长听了也只是笑笑,并解释:“你们应该都听闻过,进我六道书院,有两种方式。其一,便如你们这般,正正经经地考。另外一种嘛,就是通过我六道书院的三道考验,便可免去考试,成为六道书院的一员。”
队伍前方一个娃娃脸的学子忍不住发问:“通过考验便可入学?这么简单?”
他之所以这么问,正是因为六道书院每年雷打不动,只招收三十名学子。运气好的,遇上同年赴考之人资质平平,说不定能成为三十人之一。运气不好的,遇上同年之人过于优秀,那资质稍普通的,就只能成为炮灰。
可是,现在学长口中的第二条入六道书院的途径,明显没有名额限制。那又为何,一个赴考的人都没有呢?
不只是他,还有很多人都对此不解。
“简单?”学长嗤笑一声,“你可知,这三道考验是什么?”
“这三道考验,每一道考验,都对应一位考官,这位考官则由我六道书院的先生担任。通过考验的方式,则是让这位考官说出一句我不如。”
“第一关,画艺。第二关,书艺。第三关,诗艺。”
“若是一连通过三关,让三位考官说出一句我不如,介时不仅可以进入六道书院,更是可以得到直入甲班,免去束脩,无限制出入藏书楼等种种便利。”
“甚至于,山顶的铜钟会为你敲响九九十一下,整个书院乃至整个樟州都会认识你。”
“怎么样,你要试一试这一条路吗?”
那问话的娃娃脸学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所以,你知道为何几百年间,都没有人通过这三道考验了吧。有这个本事通过的,大抵已经成名,犯不着进书院当个学生。而赴考的学子,有谁能压过六道书院的先生?”
穆昭给姜羲分析利弊,竟像是站在她立场上,只为她而考虑。
姜羲捏着下巴,拧眉打量着穆昭。
穆昭:“如何?打算放弃了?”
姜羲诚实地摇头:“没,我就是觉得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没安好心。
穆昭险些气死:“你竟将我比作黄鼠狼!”
姜羲:“那我不也把自己比作鸡了吗?挺公平的呀。”
“噗嗤。”旁边围观二人斗嘴的盛明阳笑喷了。
他突然觉得,就这么当个旁观者也挺好的。尤其是看到穆昭这死对头吃瘪,那心情,别提多愉快!
“笑什么笑。”二人齐刷刷朝他看过去。
盛明阳撇嘴,吊儿郎当地抱着手臂:“是啊,姜九,我觉得穆昭说得挺有道理。你还是老老实实去考你的经义,别老想着另辟蹊径。”
“可是我不会呀。”姜羲一摊手,坦然得不能再坦然。
她不是选择的第二条路,而是她能走的只有第二条路。
“你不会?”
“嗯。”
“你没读过四书五经?”
“倒是读过,忘得差不多了。”姜羲心想,她那会儿要背的东西多了去,哪里有空背什么四书五经。
盛明阳沉默半晌,皱眉沉下脸:“我忽然发现自己很蠢,竟然如此浪费时间。”
姜羲那漫不经心的态度,瞬间让盛明阳觉得她怕是表不及里什么深不可测,不过是一个书经都未曾读,却说大话要考六道书院的蠢货。
而他竟然会为了这种人浪费时间?
姜羲听懂了,却不以为恼。
“胜负还未分呢,不是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让盛明阳、穆昭二人想起那日飞桥上,面前这不起眼的小子于不动声色间悄然布下大局的场景。
姜羲看看时间差不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胜负只看这一回咯。”她说完,脚步轻快地出了石亭,手上甩着她的那块身份木牌。
走了几步,忽的停下来,回头而望: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叫姜羲。”
山坡石路上,那少年郎回头一笑,咧开的牙齿在阳光下白得晃眼,连带着那笑容也刺眼起来。
原本是颗不起眼的杂草,在这瞬间,陡然生出琼花仙草的芬芳。
盛明阳与穆昭不约而同地愣住。
他们看着那笑容,尚且不知道,今日之变代表着怎样的波澜万丈的开端。
直到很多年后,经历过浴血奋战、金戈铁马,也经历过皇权动荡、乱世飘零的他们,仍能回忆起她于山花野草中粲然一笑,说
她叫姜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