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及了真实身份,姜羲没有丝毫慌张,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情。
她抬眼,平静地迎上拥着雪白狐裘、靠坐在软塌上那冰雪少年的目光。
看那少年眼神,似乎是单纯的好奇,和无意的联想。
姜羲随即一笑,摇头:“恰好同姓而已。”
“这样啊。”
楚稷无所谓地耸耸肩,也没有再说什么。
其他人也没有多想。
一个出色的晚辈崛起,众人的第一认知并不是他是如何天才,而是猜测他是出身哪个家族。所谓寒门无骄子,只有底蕴足够的家族,才能培育出优秀的后辈,这在无形间已成为了定律。
叶诤没去在意姜羲是哪个家族出身的晚辈,他忍不住身子前倾,眼里写满了对姜羲的好奇打量:“我听过你的诗,当真令人爱不释手!不如趁着今天的大好春光,你再写来一首如何?”
“写不出来。”姜羲想也不想。
叶诤眼睛一瞪,露出几分厉色。
大概是对姜羲如此快速的拒绝不满。
杨刺史在旁苦笑:“你说你这小子也是,四皇子都让你作诗了,你至少也要冥思苦想一番吧。”
姜羲不卑不亢地拱手一礼:“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小子不是什么天才,不过刚好那日运气好,才误打误撞写了一首好诗罢了。”
听言,方才还雷霆怒雨的叶诤,一下子雨过天晴:“最讨厌这种过分谦虚的人了!瞧瞧,这句就写得挺好不是吗?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哈哈!”
姜羲:“”她真是那么随口一说!
本来她也无意宣扬这种名声,所谓才气对她而言,除了增加被发现女扮男装的风险,没有任何意义。
她只是想好好待在六道书院,逛逛藏书楼而已。偏偏事情到了这个关头,姜羲是有口难言,只能被动地承受周遭人对她的称赞。
唯有楚稷,把玩着香薰球的他,抽空瞧了她两眼,又跟没事人似的收了回去,继续神游天外。
好在有位先生认为姜羲年纪尚轻没有定性,过多的称赞吹捧于她无益,叮嘱几句让姜羲好好学习,就打发她离开了。
出了那一群贵人所在的竹亭,姜羲没有回小院儿,而是直奔六道书院的藏书楼。
她要尽快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等等!
藏书楼在哪里来着?
姜羲迷茫地望向四周,放眼看见的都是陌生的山石建筑、湖树花木,她之前也从未来过这里。
“可需要帮忙?”
恰好有人从她身边经过,一看到她这很明显就是迷路了的样子,就好心停下来。
姜羲大喜过望,拽住经过人的衣袖:“多谢!请问藏书楼在什么地方!”
“你在找藏书楼?正好我要过去,不妨同行。”
姜羲连连道谢,这才有功夫去看身边这位好心人。
也是六道书院的学子,穿着统一的青衫,腰上挂着二年的木牌,代表今年已经是他入学的第二年。姜羲也有一块这样的牌子,正面写的一年,背面写的她的名字籍贯。
这些木牌是身份牌,六道书院学子人手一块,乍看除了字样区别不大,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木牌边缘的浮雕有所差别。比如姜羲木牌边上的祥云纹,代表的是甲班。
面前这位,木牌上也是祥云纹,也是甲班。
六道书院分甲乙丙丁四班,甲班人数最少,也是群英荟萃之地。
再看好心少年的容貌,笑意暖融,温和儒静,也配得上甲班英才之名。
“我叫姜羲,你可以叫我姜九。”
“我名苏策,字莲房。”
“莲房兄!”
姜羲自然流露出的亲近,让苏策有些拘谨。他很不习惯有人初见就待他这么热情亲近,许是因为一无所知?
苏策悄悄回头,看到姜羲笑得明朗,呼了口气。
既然如此,就好好珍惜这短暂和来之不易的亲切。
苏策抄了近路,很快把姜羲带到藏书楼前。
“邱先生。”他熟稔地上前与看管藏书楼的先生打招呼,显然见过不是一两次。
那位邱先生也朝他点头,顺口问及苏策上次借的书。
苏策回说还要琢磨两日,才拉着姜羲跟邱先生介绍,说她也是来藏书楼借书的。
“新学子?”邱先生的态度冷淡不少,远不如对待苏策时的亲近,“新学子只能进第一层,第二层往上暂不开放。所有书籍只能在藏书楼里看,不得带出,违者逐出玉山。身份牌呢?”
姜羲很快递上。
“姜羲?”邱先生神色微动,“你就是那个姜羲?”
苏策在旁小心翼翼的问:“邱先生,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让你别整天只知道!姜羲不知道吗?让我六道为之敲响九九十一下钟声的姜羲!”
苏策愕然,看着姜羲那清秀无害的脸,有些不敢相信。
邱先生却已经在纸上做好记录,木牌丢给姜羲:“既然你是姜羲,那整座藏书楼都可以向你开放,书籍也可以任意借阅,不过一月之内必须归还。”
“是。”姜羲悄然松了一口气。
好在成名虽需付出代价,也能得到丰厚的回报,比如住的小院儿,又比如能任意出入藏书楼,两者对于姜羲来说都是帮了大忙。
道别邱先生,苏策领着姜羲入内,将藏书楼的种种向她娓娓道来。
回头时撞见姜羲好奇的目光,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来得多了,也时常会帮藏书楼的先生做一些整理抄录的杂事,所以对这里比较熟悉。”
“听莲房兄对藏书如数家珍,一楼的书,莲房兄怕是已经看过大半了吧。”
“看过一半吧。”苏策谦虚道,“我刚进玉山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如此丰富的藏书,激动之余每天都泡在藏书楼里,先生们赶也赶不走,跟邱先生也是那个时候熟悉起来的。”
姜羲听着他的解释,余光却瞥见他腰上挂着的玉牌。
玉质明润,雕工秀雅。
戴着这样的玉牌,不应该家境贫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