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六郎!”小厮陪笑着追上来,“您怎么来了呀,这大清早的,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知会什么?知会让你们通风报信吗?”盛明阳唾了一口,“就知道穆十三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是不是他故意让你们窝藏马济的?”
“马济?松亭侯府公子马济么?”小厮一愣,吞吞吐吐起来,“那位倒真在我们这儿。”
“穆十三果然不是好东西!”
小厮叫苦不迭:“不是啊六郎,这事儿跟我们十三郎没有关系啊,是松亭侯府那位自己突然跑来,赖着不走的,绝对不是我们藏着他啊。”
看这小厮还在维护穆昭的名声,盛明阳更心塞了。
穆狐狸走哪儿就知道收买人心!不是好东西!
跟进来却没做声儿的姜羲,看盛明阳半天问不到重点上,所以一把拨开他。
小厮被突然出现的姜羲吓了一跳,对陌生的她语气不怎么客气:“你谁啊!”
事实上,这小厮是见过姜羲的。
几月前,春风楼与醉仙楼之间的掩钱之赌,满城喧腾,高高踩在桥上宛若凌空的便是姜羲。那时候小厮只在人群里,拼命仰头看热闹。
不过姜羲与那个时候的差距太大了,几月前她还是个瘦小清秀的少年郎,现在她却仿佛从内莹润通透到外的美玉。
小厮没认出来也正常。
盛明阳听到这语气却直接怒了:“这是我弟弟!你居然敢这么对她说话!”
姜羲:她什么时候成了盛明阳的弟弟?
小厮一抖,腰都快压到地上去了:“小的狗眼看人低,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盛公子饶了小的吧”说完啪啪两巴掌甩自己脸上,干净利落。
“我不姓盛。”
“那这位公子,有什么要问的”小心翼翼观察姜羲脸色的小厮,心里还纳闷呢,盛六郎的弟弟怎么就不姓盛了?
姜羲直言道:“我问你,马济是怎么回事儿!”
盛明阳还在姜羲身后怒眼:“姜九郎问你什么,你最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厮连声应是,也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盛六郎的弟弟叫姜九郎了
“松亭侯府这位是昨天下午来的,闷声进了房间,二话不说就开始灌酒,也不听曲儿,也不要人陪,奇怪得很。几位公子也知道,我们这儿不是那等做下贱生意的地方,到了夜里客人都是要散去的,没有留宿的道理,偏偏这位赖着不走,一扯就嚷嚷”小厮说着说着,脸色奇怪起来。
姜羲适时问:“他嚷嚷什么?”
小厮别扭回答:“他让我们,不要害死他。”
姜羲与盛明阳默契交换了眼神。
小厮连忙辩驳道:“二位也千万别误会啊,我们春风楼是做正经买卖的,那位马小郎君张口就污蔑人说我们害死他,我们可真的冤死了,没办法才把他留下来睡了一晚。”
“我知道了。那,他是从昨天下午来了之后,一直没有出去过对吗?”
“对对对。”
“有人来找他吗?”
“没有。他来的时候,人看上去很狼狈,也没带随从,到现在还欠着我们酒钱银子呢!”小厮没忘记卖个惨。
“带我们去见他。”
小厮当然应了,这几位气势汹汹地大白天跑来春风楼,不就是打着捉人的架势吗?哎,也不知道是什么恩怨,可千万别把桌椅给打坏了
小厮点头哈腰地在前头领路,姜羲三人就跟在他身后。
姜羲放慢脚步与盛明阳并肩而行。
“什么时候我成你弟弟了?”姜羲睨着他。
盛明阳反倒振振有词:“我阿娘现在都不叫檀桐九郎了,现在你才是我们家九郎了!你说你算不算我弟弟?”
姜羲轻哼一声,不好随便置喙盛夫人的拳拳爱护之意。
“还有,我今年可是十五了,你呢?”
姜羲看盛明阳得意洋洋,尾巴儿都快翘上天的样子,就想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嘚瑟什么!姐姐前世活到二十几岁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十三。”姜羲憋屈得都快吐血了。
“那不就得了!”盛明阳果断将这件事情盖棺定论!
哈哈!总算占到姜九郎便宜了!
二人你来我往斗嘴时,一行人已经绕过二楼,三楼。
经过的一些闺阁房间,偶尔会推开一条缝,没上妆敷粉的春风楼美人儿们就站在那条门缝后好奇往外张望,被小厮狐假虎威地一阵呵斥,又把门关了回去。
盛明阳是老手,烟花之地来了不知道多少次。
姜羲是见识甚广,这点儿场面没什么稀奇,一脸淡定。
可苏策就一样了,那些美貌女子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直把他看得满脸通红,窘迫得连眼也不敢抬。
直至来到四楼客人住的地方,附近目光没了,他才觉得呼吸顺畅。
姜羲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顾念场合,就没取笑他。
苏策还是尴尬得很,就想找其他话题:
“不是说春风楼不留客吗?为什么还有客人住的地方呢?”
没等姜羲盛明阳解释,小厮就先乐了,在他眼里,苏策这种就是明晃晃没见过世面的雏儿!
“这位小郎君真是说笑了!”有了前车之鉴,小厮现在对每一个人都恭敬地很,“有的客人在我们春风楼喝多了,我们春风楼提供客房让客人住一晚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我们春风楼,也不是什么客人都留的。”
苏策迅速懂了。
也就是说,马济本来没有这个资格在春风楼留宿的,他硬是靠耍赖留了下来。
依据苏策与马济长时间接触以来,马济是个极其敏感自傲的人,按理来说,以他的性格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才对。
“他就在里面?”盛明阳已经蓄势待发。
“哎是。”小厮已经缩起脖子,随时准备见机开溜!
盛明阳一脚踹开雕花木门,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姜羲赶紧跟上,怕盛明阳太过鲁莽撞上麻烦!
好在,房间里没有别的危险,只有扑鼻浓郁的酒味儿,以及一个烂醉如泥的马济。
“马济!”盛明阳怒气冲冲地一把拽起马济的衣领,“你竟然不知死活跟赵常书合谋bn姜九!”
马济不知喝了多少,被盛明阳一摇晃随时都可能吐出来的样子。
他陷在浑浑噩噩的沼泽中,不知道抓他的人是盛明阳,也没听清楚盛明阳说的什么,只是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提及
赵常书。
就像是蛇被戳中了软肋,马济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极大恐惧地拼命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摇头: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更可疑了啊。姜羲暗忖。
“盛六,把他放下。”姜羲上前去,嫌恶地捏起鼻子,看着地上那滩不成人形酒鬼,“马济,醒醒。”
她用脚尖试着踹了两下,没有反应。
往四周看看,姜羲直接从桌上抓起茶杯,哗的一杯泼在马济脸上。
马济皱紧眉头,觉得不太舒服,但他还是沉浮于醉意中,死活睁不开眼。
姜羲索性丢开酒壶,吩咐门口小厮提一桶冷水来。
小厮一个哆嗦,二话不说跑去提水了。
等冷水到了,姜羲拎起那桶谁,哗啦啦全泼在了马济的脸上。瀑布般的水从天而降,浇了马济满脸不说,那落下的力道打得他脸颊生疼,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头发衣服都被冷水湿得透透的。
“谁!”马济艰难开口,还没忘了摆侯府公子的架子。
“你说我是谁。”姜羲蹲在马济面前,直视他的双眼。
“是你这贱人啊!”
口无遮拦的马济被盛明阳一脚踹翻在地,他捂着胸口,意外又畏惧地看着盛明阳:“盛盛六公子”
盛明阳冷哼一声,没上去甩他两个嘴巴子就算好的了。
“还有冷水没!给我提十桶来!我今天要把这没长眼的东西按到水里去洗n子!”
盛明阳怒喝的声音飘入马济耳中,他的反应不是跟盛明阳求饶,而是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画面
按在水里洗洗
马济顿时陷入莫大恐惧之中,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一直注意他的姜羲,果断开口:“马济!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马济毫无曾经在姜羲面前骄纵跋扈的那份儿傲气,落魄得连狗都不如,唉声叫唤不停。
姜羲厉声一喝:“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赵常书是怎么回事?”
“他”马济瞳孔一缩,大声辩驳,“他不是我杀的!”
姜羲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对吗?”
马济恐惧地摇头,有些歇斯底里地冲姜羲吼:“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没有杀他!这不关我的事!”
盛明阳挥手让送来十桶冷水的小厮下去,还让他关上门退出去。
房间里就只剩下四人了。
姜羲瞄准马济最脆弱的地方,一击即中:
“哦?那你怎么知道赵常书死了?”
马济整个人仿佛被冻结般僵硬了。
姜羲轻呵了一声,瞥着马济
这家伙恐怕在她泼冷水那会儿就已经醒酒了,还在她面前装疯卖傻呢。
“赵常书今天早上才被人在江边发现尸首送回家里,那么,请问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有出过春风楼的马济公子,你是怎么知道,赵常书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