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京华城还算不上如何暖和,偶有春风入窗,略带寒意的感觉还是会让人稍微一凛。
这是一间装潢规整,面积庞大的教室,十五个看样子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正对着自己桌案上的试卷或在冥思苦想,或在笔下生风。
他们单人单桌,纵五横三依次排开,上下左右俱是间隔了一米五的距离,三个老师模样的人不断穿插游走,课堂黑板之下,更是坐着六个年纪平均在四五十岁的中年评委。
那评委席靠右的位置上,一个中年妇女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将目光投到了一个面容玉秀,眼眸低垂的小男生身上。
其实不光是她,其他几位评委或老师,都曾暗自打量过那个稚气未脱,却宛如璞玉般剔透的男孩,他似乎有着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对他投去关注。而眼下,那孩子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这本来是一场重要的比赛,可他一进考场就未曾动笔,难免令人担心。
不过对于教了那孩子六年的老师,中年女子知道,那孩子不过是……又走神了。
“同学,你该动笔了,比赛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即便有些题解不出来,也可以先把知道的写上。”
一位女老师故意巡视了好几次,见男孩盯着试卷发呆,忍不住轻声提醒道。
男孩闻言眼眸一动,抬起头对那女老师满是朝气地笑了笑,不出声响地用口语比划出“谢谢”两个字后,终于低头做起题来。
见他有了动作,整个教室里默默关注着男孩的人竟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最近老是会想到一些朦胧的事,好像做梦一样,我是不是病了?”
男孩心中嘀咕着,摒出杂念后,转动着的笔杆在他指间来回舞动。
这是一场小学高年级组的华杯总决赛。
华杯,全名为华罗庚金杯少年数学邀请赛,是整个华夏国内小学阶段规模最大、最正式也是难度最高的比赛,它与同类的希望杯不同,华杯赛的题目非常灵活,且题量较小,每题分值又特别大,加之许多知识并非单纯来自课本,所以结果的偶然性也就更高。
但在男孩的眼中,这些题目就很简单了,比如说有一题是这样的:
“某个两位数是2的倍数,加1是3的倍数,加2是4的倍数,加3是5的倍数,那么这个两位数是多少?”
男孩一眼带过,甚至连想都没想,就在纸面上写下:
“由题可知,此数是一个2的倍数,并且除以3、4、5都余2的数,这样的数最小是2,因为这个数是两位数,那么可得式2+[3、4、5]=62”
当然,也有较难的,诸如:
“在三个词语“尽心尽力”、“力可拔山”和“山穷水尽”中,每个汉字代表1至8之间的数字,相同的汉字代表相同的数字,不同的汉字代表不同的数字,如果每个词语的汉字所代表的数字之和都是19,且尽>山>力,则“水”最大等于多少?”
这是一个求最值的数字谜,这种题型出现的概率很小,就算成年人也需要花上一点时间,但难度也只是相对而言,男孩审完题后不带任何迟疑地写下了解题过程与答案,一张试卷十二道题,不到十五分钟便被完全解完。
男孩呼出一口气,举手示意交卷,那名监考老师从提醒男孩后就一直站在他的身后,本来她只是想看会就走,但没想到这越看越是惊讶,站在原地愣是目睹了男孩整个解题的过程。
若不是亲眼目睹,她如何都不会相信,在华杯决赛的考场上,竟然有人连草稿都不打地解开了所有题目。
男孩收起桌上的文具,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走到门口,朝着评委及老师礼貌地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
像是这种奥数决赛,入围的人不会太多,名次当天就能出炉,不过组委会安排在了下午,所以他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教室里。
那张试卷被传递到众位评委手上,居中位置考官是个年逾花甲的老爷子,身材清癯,身上的衬衫虽然看上去是很旧的款式,但却出奇地没有一丝的褶皱。
“小朱啊,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学生?”
老人拿着试卷,他中气很足,但因为还在比赛的缘故,他的声音故意压了很多。
之前一直观察男孩的中年妇女点了点头:“是的陈教授,我说的就是他,这孩子也是我们学校今年推荐给你们华科大少年班的好苗子。”
“嗯,他确实有资格参加少年班的考试。”
老人的目光在试卷与那张洁白的草稿纸上来回扫荡了一下,那一行行丰筋多力的笔迹与精准无误的解题过程让他这个有些强迫症的老头越看越满意。
“这孩子练过字?”陈教授问道。
“听说他家中有个长辈,两年前开始教他用笔。”
“原来如此……”
忽然间,老人像发现了什么一样,说出了一句让人听了大喘气的话来:
“哎呀,这孩子……”
“怎么了?”
中年妇女有些急切,以为是男孩不小心在答题过程中漏算或者答错了题目。
要知道,这种规格的比赛,其含金量是毋庸置疑的,说能决定一个人的前程可能会过于偏颇,但要在未来的日子里锦上添花,完全是绰绰有余,若是一不小心与名次失之交臂,那实在是可惜了。
“他没写名字啊,真是……”
被称为“教授”的陈姓老人有些哭笑不得,走到决赛这一步,其实在场的学生谁是谁,评委心中早已有数,不写名字也不会像高考一样成绩直接作废,但正是因为其严肃性,像这种低级错误,才真的是难得一见了。
陈教授从怀中掏出一支英雄牌钢笔,笔走龙蛇般写下两字:
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