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醒其实不是读书不用功,而是不知道还要如何用功。
平时各科考试均是全校第一,也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在老师和别的家长眼里俨然是一个典型别人家小孩的形象,学校里能颁出的奖状除了什么“最佳进步奖”外,他能拿的都拿过,都这样了,还要如何用功?
在小学已经没有他完不成的目标了,至于以后的事,为什么不能等到以后再做呢?
学无止境的道理他也懂,但就是因为懂,所以才知道点到为止的重要性。
拒绝少年班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白升云很是头疼,如果魏醒真是他儿子,他绝对会好说歹说让这个小屁孩接受陈老的邀请,但现实是他不是亲爹啊!
白升云嘴里哀叹连连,当拥有像魏醒这样一个孩子时,真是会成为一种甜蜜的负担。
胡思乱想间,奥迪开到了城根儿底下的一处胡同里,最后在一处偌大的四合院门口停了下来。
“你妹妹催我赶快回去,晚上我带她还有你干妈来家里吃饭,你爸回来后叫他多做两个菜,这事值得好好庆祝一下,听见没?”
白升云脑袋探出车窗,对着正要进门的魏醒嘱咐着。
“好的干爹,等会我去给你们买几瓶二锅头还有街口的猪耳朵回来。”
魏醒懂事回应,然后开门进了院子。
望着掩上的大门,要不是自家闺女电话催得紧,白升云估计还得跟这个干儿子多待一会。
“怎么就不是自己亲儿子呢,槽他哥的,真想跟那魏犊子换一换。”
丢下句抱怨,白升云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踩下了油门,心急火燎往家的方向赶去。
没进门之前,魏醒的耳朵就听见院中有铁器敲击的声响,而当他步入院中,一道黑影就从空中飞掠而来,所幸是孩子早有准备,一个扭身快速躲过,定睛一瞧,一杆铁质长枪结结实实插入地面,离他刚才所站的位置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
魏醒额头冷汗都下来了,虽然刚才即便不闪躲那长枪也不会扎到自己,但万一那投掷长枪的人一个拿不准,自己不得一命呜呼了?
“我的爷啊,你这一枪撅过来,也不怕魏家绝后了?”
魏醒难得是气急败坏地叫嚷起来,此时院中一个白发白须,身穿宽松皂袍,脚踩布鞋,手提一杆大枪的老人从容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爷们,你一身本事是我教的,要是你连这一下都躲不了,那我也不配做你爷爷了。”
来人正是魏醒的爷爷魏舒公,早些年老爷子闯荡江湖,沾染了一身市井气息,现在管自家孙子都用上了“爷们”这么个爱称,这一来是调侃,二来也是证明老爷子确实是认可自己这个孙儿的。
“行,那我们来比划比划。”
魏醒放下自己背上的小书包,走到那杆长枪前,双手一提,脚下一踢,长枪骤然离地,在空中抖出一个枪花后,魏醒身体下沉,双膝微曲,枪头直指自己爷爷,端的是一副好枪架。
魏舒公一看孩子架势,为老不尊道:“哟嚯,还来劲了是不是?好,爷爷就喜欢你这样!”
魏醒有苦难言,他当然打不过自己爷爷,只是狠话放出去也只能放手一搏,果然,这爷孙俩过了十来招,魏醒就被自己爷爷拿捏得死死的,而且显然,在这场比试中,魏舒公单纯就是在逗弄魏醒,就像猫抓老鼠不急于一口咬死。
说起来,自从两年前魏舒公从RB回来后,魏醒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一有空闲不是练枪就是练拳,难得有空,还得被逼着练字,就他这样的,还能安心读书就很不容易了,别说什么少年班,他没被送到什刹海武校就已经是谢天谢地。
“不打了……不打了……打不过你。”
魏醒弯腰,一手扶着长枪,一手杵着膝盖大口喘气,其实他的枪法已经算是半只脚跨进了门槛,只是比起自己爷爷来,那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枪放着,爷们打套拳给我露一眼。”
魏舒公微笑吩咐,魏醒不敢造次,他没有将长枪随意置在地上,而是宁愿小跑了两步将它横置在了院中的架子上。
这是爷爷的规矩,说是兵器乃手足延伸,没有人会把自己的手脚往地上扔的道理。
脱下被汗水浸透的上衣,魏醒露出一身紧实的躯干,他年纪还小,身上肌肉不同寻常健身人士那般显眼,然而他线条极好,体态比例匀称无比,宛如石雕一般经过精心打磨过。
随着拳法的展开,这孩子的身姿彻底展露了出来,一招一式间静如鹤立,动如瘦虎,看上去飘逸美观,而他打的这套拳,其实就是那种网上吹烂了的极拳,那句什么“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极定乾坤”的话,魏醒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而且若不是魏舒公一直强调这是极拳,魏醒一度怀疑这是黄飞鸿电影里的那套“虎鹤双形”。
他这么认为其实也是有理由的,毕竟他自幼跟父亲也学了点武术基础,知道极拳追求刚猛、朴实无华且发力迅猛的风格,但爷爷这套极明显是结合了些南派拳法与江湖把式的套路,因此才有了这份异化的美感。
魏醒的父亲魏庆之当初跟随太爷爷学拳,一板一眼,稳扎稳打,魏舒公想要教,但魏庆之不学。
如今魏醒跟随爷爷学拳,灵活写意,潇洒自如,魏庆之想要教儿子真正的极,魏醒也不学。
太爷爷、爷爷、父亲、儿子这四代人,隔了辈折磨彼此,还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俗话。
魏家这一脉的极,其实可以追溯到前朝那个号称“神拳无二打”的传奇人物,李书文。
都说李书文一生只有三个徒弟,但其实有四个,只是这最后一个小徒弟功力虽然不弱,但可惜入门较晚,名声不显,所以也就没被武林界的史书记上一笔。
而这个人,自然就是魏醒的太爷爷。
不过这里头是不是太爷爷自个往脸上贴金杜撰的,魏醒就不清楚了,毕竟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想要追溯真相已不现实,不过既然家里长辈都这么说,魏醒也就无所谓地这么信了。
说到底,魏舒公与魏庆之父子俩是有真家伙傍身,至于这些是打哪来的,魏醒觉得不重要,他这个岁数体会不来什么学武只为强身健体的崇高思想,能让他刻苦学下去的理由真的很简单:
一,这拳耍起来确实很帅。
二,这拳打起人来确实很疼。
就这两点,足以支撑他日复一日地继续练下去了。
“嚯,真漂亮”
老爷子看着自家孙儿的身手,拉长音赞叹了一句,魏醒还暗自得意呢,哪知魏舒公猛然一个蹬腿正中魏醒胸口,孩子顿时感觉眼冒金星,下一秒就被踢到地上四仰叉。
“花架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起来继续!”
魏醒看着胸口一个黑色脚印,当真是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