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之前其实并没有料到罗含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关中书院的第一课,授课的对象其实只是盟中的一些总角小儿罢了。
其实没有什么好讲的。
但是在场的宾客,既然来了,那么自然就会跟着旁听这第一课,以表示对罗含的支持。
只不过现在支持的对象要换成杜英罢了。
在场来客,基本上都出身江南豪门望族,其中也不乏郗家这种一等一的门阀。
这就意味着杜英必须得讲出来一些小屁孩们或许听得云里雾里,但是这些成年人们却能够听的津津有味的道理。
毕竟这些人从小接受的就是最正统的教育,基本上可以代表这个时代最高的学术水平了。
若是杜英讲不出来什么,这些家伙也会认为,杜盟主不过就是一个能够给小孩子上上课的私塾先生罢了,水平不值一提。
之前并没有准备的杜英,心中也难免一慌。
这个罗老爷子,还真是坑人不带商量的。
不过想想也是,在罗含的心中,时不时冒出来一句警世名言的杜英,或许没有受过最正统的教育,但是有自己的思维和处世风骨。
就是昨日那一句“山不在高”,拿出来也足以让在座的众人为之色变了。
那一段话,罗含总觉得杜英没有说完,不过杜英没有补充下去的意思,他也只能先记下来,自己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续上几句,然后再一起刻碑,传于书院后人。
杜英此时暗暗叹了一口气,平时装得太多,结果导致罗老爷子错估了自己的真实水准。
不过既然让自己上场,那自然没有怯场的可能。
现在的杜英,也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
此时的他,只想问一句,乔峰大哥的录音机,可否借我一用?
你的专属背景音乐还挺好听的。
当即杜英起身:“祭酒既请,那杜某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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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讲人虽然换了,大家自然也不会排斥。
本来就是来捧场的,也没有指望能够听到、学到什么。最重要的还是场下的那些围绕拉拢关中盟展开的博弈。
所以别说是换成了杜英,就算是关中盟随便到大街上拉一个人过来说一通,大家表面上也会表示“真精彩!”、“说得太好了!”,至于背地里怎么吐槽,那就各有各的想法了。
哦对了,除了那个杠精。
不过有谢道韫刚才的目光警告,他并不会把心中的不满流露出来。
打败杠精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威逼着他不敢开口。
还好袁宏只是一个杠精罢了,没有升级到阴阳大师的水平,而且还能管住自己的嘴。
看着杜英胸有成竹的模样,大家也都变得期待。
这位杜盟主,到底会说些什么?
又是谁给他的信心,让他觉得自己能够让在座的众多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刮目相看?
一侧的学堂中,一名名学生已经端正落座。
最先有资格进入关中书院学习的,还是各个坞堡的嫡脉子弟。
天下皆如此,关中盟当然也不可能真的免俗。
而且关中书院草创,最重要的自然是先打响名声,所以原本就有一些私塾底子的各家嫡脉子弟,当然是纳为学生最好的选择。
总比一切从零开始来的方便一些。
不过这样的后果,自然就是书院里的学生······年龄大的已经十岁,年纪小的才七八岁。
在杜英看来,这等于是把一年级和六年级放在了一起。
确实有些古怪。
日后肯定是要根据年龄重新分化班级的,不过现在书院里的先生也就这一个,要求太多了。
其实倒是可以让参谋司的小伙子们平时来客串一把先生,自己以及盟中的官吏们也可以来讲一些科普类的课。
杜英在盘算着应该怎么改进书院第一天就暴露出来的问题时,看到眼前这一幕的袁宏,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高矮胖瘦各不同啊。”
郗超和桓济都下意识的微微挪开半步,和这家伙保持距离。
这不想说自己是和他一起来的。
至于梁惮,更是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作,你继续作!
且看看关中盟那些人的脸色,就知道你这句话得罪了多少人。
袁宏犹自浑然不觉,而罗含看杜英若有所思、并未打算开口,索性自己伸手指了指挂在一侧墙上的一幅字。
众人看去,正是“有教无类”。
圣人所言,有教无类,高矮胖瘦又算得了什么?年无老幼,只要愿意,自然都可以求学问道。
袁宏嘴角抽了抽,不再说什么。
杜英此时好像才后知后觉的开口:“诸位请两侧和后面入座吧。”
看着众人入座之后,杜英朗声说道:
“余为关中盟盟主杜英,今日为关中书院第一课,余受书院罗祭酒之邀,为诸位学子上第一课。
好,上课!”
“参见盟主!”学童们纷纷起身,郑重行礼。
杜英微笑着说道:“坐。今日余不讲圣人学说,这是祭酒所擅长,又有各家大贤列坐,所以余讲一讲,为何求学,求学为何?
所谓求学,求古往今来圣贤之学问,以求上进、以内自省,圣人之说,大而笼统,而如何落在实处,还需后人摸索探究。
学圣贤之哲理,而化哲理为己用,小可造福于家,大可造福于国,此为求学。
求学路漫漫,只是抬头仰望,古今贤人之学问,浩如烟海,只觉得不可触及,殊不知只要一点点的将这些学问理解、应用,甚至改正其中不适合于此世的。
那么自己距离那片星空,也就越来越近,一直到自己也逐渐变成那星空中的一颗星辰。”
学童们听得自然是云里雾里。
何为求学?
对于他们来说,本来就是一个过于高深的话题,毕竟在此之前他们所经历的私塾教育,都是典型的死记硬背。
请来的夫子,自己或许都还对圣人学说一知半解,又如何能够教的明白学生,只能让学生先背下来,日后慢慢感悟。
不管有没有用,先记下来再说,保不齐以后就有用了。
华夏的知识和文化,千百年来,就是以这种最简单而朴实的方法一点点、一辈辈传承下来的。
自己或许不懂,但自己还记得,便先传给后人,一代又一代,总归有人会明白,也总会有人孜孜不倦的去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