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氐人的内乱?”
“苻坚,不会让我失望。”杜英如是回答。
谢道韫伏在杜英的胸膛上,轻托香腮,好奇的问道:
“氐人现在已经坐困长安,为何还要内乱?”
杜英想了想,只好感慨道:“大概是因为他们也认为,自己在取代了别人坐在那个位置上之后,就能够做的比之前的人更好吧。
而且······有些人已经渴望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太久了,所以现在也已经是最后的机会,如果能够把握住的话,当然想要争取。”
“可是成功了,又如何?”
“或许还有生机。”
“会有么?”谢道韫顿时忍不住担忧的问道。
氐人有生机,岂不是意味着王师进攻长安不顺利。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杜英笑道。
现在的历史,已经和杜英了解之中的截然不同。
苻坚作为本来得到老天爷眷顾的一代枭雄,是不是还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寻觅到一条生路,杜英并不知道。
不过只要可能的话,杜英不会给苻坚这个机会。
这种放虎归山就有可能引起滚滚巨潮的人物,死了才最好。
“杜郎也没有信心啊。”谢道韫品味出了杜英的意思。
“世事总是造化弄人,所以余又如何能肯定的回答呢?”杜英无奈的说道,“世间诸事,唯有尽力而已。”
谢道韫低低叹息一声:“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期望能够得到诸天神佛的保佑,期望能够通过祈祷得到祝福。”
杜英不由得嗤笑一声:
“神佛,余是不信的。既然仍有手有脚,为何不靠自己?”
谢道韫的眼眸中泛出光彩。
他的语气平淡,带着不屑。
这不正是自己心目中的男儿应该有的样子么?
或许真的有什么天注定,但是至少在此之前,人不服输。
“这次江左派人前来,可能也会有高僧和道士随行,关中,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地方。”谢道韫提醒道,“到时候,这可能是杜郎必须要去面对的。”
杜英点了点头,对此他早就有心理准备。
佛教自西域而来,因此江南佛教当然期望通过关中打通前往西域的道路。
现在江左追捧的道家,其实就是曾经关中和汉中等地盛行的五斗米道,对于这些道家人来说,关中就相当于先辈崛起之地,是他们曾经的根基所在,自然不可能拱手让给别人。
“除此之外,各家肯定会选派青年才俊北上,南渡各家里,出身关中的已经寥寥无几,因此最为积极的肯定是靠近关中的。”谢道韫接着补充,“比如太原王氏。若是能在关中占据一席之地,之后必然也能够影响到从关中出兵进攻何处的决策。
每一个世家都想着能够尽快收复故土,都期望着能够祭奠祖坟,此所谓衣锦还乡也。”
“此言不假,所以那位‘江东独步’会来?”杜英好奇问道。
太原王氏现在就靠这位撑门面,如果像是谢道韫所说,那么这位肯定要来为太原王氏争取利益。
若是大军之后的进攻方向定在河东,那么太原王氏将获得远比江左各家更早的荣归故里、联系乡民并且恢复元气的机会。
而且这也可以让太原王氏从琅琊王氏的阴影中跳出来。
甚至只要经营得好,太原王氏甚至可以在北方重新崛起,成为和王谢各家分庭抗礼的存在。
“自然。”谢道韫轻声说道,“杜郎之名,历经此次大战,必然为天下所知。杜陵杜氏有如此可独当一面的年轻才俊,其余家族必然也会派出年轻人来和杜郎一较高下。
王文度王坦之表字既为江东年轻一辈之首,再加上有促太原王氏崛起之意,必然不会推脱。”
杜英点了点头,第一代江左名流,诸如刘惔、王濛之人,自己或许见识不到了,但是第二代江左风流人物,打照面是躲不过去的。
而且杜英也没有打算躲。
他也很想见识见识,这些生性喜爱悠游林下、依靠北方的动乱才勉强支撑住偌大王朝的江左人物,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还是说都是后人往脸上贴金?
谢道韫也看出了杜英的昂扬斗志,嘱咐道:
“杜郎太原王氏终归不是琅琊王氏。所以琅琊王氏以及我陈郡谢氏,还有江左伧人各家,肯定都会派人北上。
尤其是琅琊王氏······”
说到这里,谢道韫忍不住轻轻一笑。
杜英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算是谢家和王家之间只是有了婚约,谢道韫还不算王家的媳妇,但也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了。
自己这横刀夺爱,王家怎么可能不记恨?
更何况这还直接损害了王家的利益。
“王家来的,又会是何人?”杜英愈发的好奇。
要是来的是王徽之老铁,自己是不是还得抓紧弄一顶绿帽子送给他?
“王家两代人应该都会前来,而其中最有可能的是王右军。”谢道韫斟酌道。
“王羲之?”杜英眉毛一挑。
对于这位后世的书圣,杜英还是很尊重的。
不过尊重归尊重,想到大家很有可能变成官场上的敌人,杜英便不敢掉以轻心,更不会避让半步。
“不错,毕竟郗嘉宾在此。”谢道韫解释道,“王右军是郗家的东床快婿,由他前来,就算是江左和桓征西的矛盾已经不再遮掩,至少桓温也得看在郗嘉宾的面子上,不会下死手。”
顿了一下,谢道韫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脸蛋,似乎在回忆什么。
难得见谢才女流露出这么可爱的模样,杜英亦然微笑,静静等着她。
“对也!”谢道韫眼前一亮,“之前就有传闻,郗家想要和王家攀亲,但是现在的郗家势弱,不比当年了,真正代表郗家说话的,也是郗嘉宾,因此王右军前来,也会为了此事。”
杜英不由得想到了王献之和郗道茂的爱情悲剧,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献之现在也应该虚岁十一二了,若论婚事,自然只可能是这两人的婚事。
不过好像和自己也没有关系。
“那谢家呢?”杜英接着问道。
谢道韫轻轻摇头:
“这就不知道了,或许是五叔,现为朝中秘书郎,并非达官显要,又未及而立,最适合不过。四叔为人轻浮而急功近利,三叔应该不会让他前来,免惹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