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车猛地向后倾翻,而那两名骑兵也应声从马背上跌落。
可是掀翻了一辆车,就等于在防线上撕开了一条口子。
付出两名骑兵,显然是值得的。
“放箭!”
当骑兵贴近大车的时候,王师的第一轮箭矢才姗姗来迟。..
但是很快,因为弓弩手和骑兵几乎到了转眼就能直接接触的距离。
不过这双方都能互相捕捉到对方眼睛的距离,却又很漫长,因为中间还有严阵以待的王师将士,还有齐刷刷举刀的王师陌刀队!
“起!”领队的偏将暴喝,而下一声命令接踵而来,“落!”
陌刀抡圆了迎头落下,被弓弩手干扰的骑兵们,正慌乱的躲避箭矢,眼前顿时刀光一闪,鲜血喷溅在衣甲上。
只不过这多半都不是他们的鲜血,而是战马的血。
陌刀出手,是奔着战马去的。
有的战马还来得及发出哀鸣,有的战马已经身首异处。
而马背上的鲜卑士卒顺势从战马上向前滑落、摔倒在地。
关中王师的甲士和陌刀队都不是什么秘密,幽州的鲜卑骑兵虽然还没有见识过,但也已经有所耳闻,所以此时猝然遭遇陌刀队他们之前远远地看到了这些手提大刀之人的模样,虽然心里也有数,可是和他们那些曾经吃了陌刀队亏的同辈们一样,一开始也并不相信陌刀队真的具有这般力量,而且他们也不清楚陌刀队真正的作战方式。
这也怪不得这些鲜卑骑兵,身在幽州的他们,到底还是距离中原战场太远了,一些真话传到幽州,经过不知道多少人的转述,早就已经变味儿了。
他们习惯了所向披靡、习惯了汉人在自己的马蹄下挣扎求饶和任人宰割,所以他们的确并不相信汉人竟然还能拿出来这样强悍的武器、这样强悍的军队。
他们早干什么去了?
所以也很自然的会认为陌刀队也好、甲士和甲骑也罢,不过是南下的那些家伙们,在被汉家的纸醉金迷和柔柔春风弄软了脊梁之后,找的一些借口罢了。
再加上慕容德南下之后,的确没有遇到什么挫折,追着王猛一路南下,如同撵羊一样。
关中王师的陌刀队,也一直作为王猛用来压箱底的队伍,并没有参与到近乎于牺牲自己的断后之战中。
所以鲜卑骑兵自然信心膨胀,还记得有陌刀队这么一回事,却也仅此而已了。
此时被陌刀队当头棒喝,诸多鲜卑骑兵们的心中,先是震惊,后是恍然,而在他们摔落在地上、不受控制的翻滚时,多半也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等自己的身形停下,手里的马刀已经开始胡乱劈砍。
然而王师这边是直接把长枪往地上戳,以长制短,落马的鲜卑士卒,在马背上还能潇洒的挥刀格挡长矛、甚至斩断枪头以彰显武力,可是现在,他们就是一个个在地上等着被串起来的肉丸子而已。
不过陌刀队终究也没有能够顾及到所有的鲜卑骑兵,因为王师这边打的也略略保守了些,把陌刀队放在了大车之后,这就使得只有刚刚冲过大车的那些鲜卑骑兵成为了陌刀队的猎物。
那些在外围游走、戒备的骑兵,回过神来,哪里还敢直接往里冲?
就这短短一小会儿功夫,一千人里的六七百进去,囫囵还剩几个?
甚至他们还看到,汉人的军阵向两侧分开,几个披甲如同铁塔一样的身影站出来,砍瓜切菜一样砍杀那些被包围的鲜卑骑兵。
没了速度、陷入重围的骑兵,的确并不可怕。
不过王师为了粉碎这千余名骑兵的进攻,打出来一个“先声夺人”,的确也已经手段尽出。
但是这千余人,只是慕容德的小小试探。
大概属于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所以慕容德定然也会做出调整。
万余名鲜卑骑兵已经重新集结,这朵黑云逐渐散开,分为三部分,蓄势待发。
而这一幕也落在了滏水南岸的王坦之眼里。
朱序已经带着亲卫上了浮桥,倒不是因为浮桥上的将士无力再战,而是因为在拿下小船的连翻冲撞,再加上水流的冲刷下,浮桥的摇晃越来越剧烈,所以很多不会水的将士,难免心里开始打退堂鼓。
朱序的出现,自然是为了给他们吃一剂定心丸。
主将就在浮桥上,要死一起死。
不过浮桥所要面临的险境,还远不止于此,那艘蒙冲正在缓慢而坚定的逆流而上,估计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够贴上浮桥。
又或者直接选择撞上去。
霹雳车抛射的石弹或远或近,不断地掀起水花,就像是在给那蒙冲挠痒痒似的,即使是有石弹砸在船上,也顶多砸出来一个窟窿,还是没有对穿的那种,显然并不能对蒙冲的前进起到多少阻遏作用。
朱序一走,此时南岸留守的全部都是邓羌麾下了。
北岸和鲜卑骑兵的大战一触即发,而浮桥上的情势岌岌可危,邓羌看着干着急,只能急促的问王坦之:
“或许浮桥更要在北岸之前失守了!”
“慕容垂来的比慕容德还快,的确出人意料。”王坦之叹道,“不得不说,这一对兄弟,倒是很默契啊。
不过刺史那边根本没有命令传来,说明至少刺史自己是不着慌的。”
邓羌无奈,王猛也是老谜语人了,不必要的就不会告诉手下。
所以他现在很想知道,这局,应该如何破解。
“如果继续这样僵持下去,肯定是死局了。”王坦之却看上去很镇定,“刺史想要破局,必须要借助外力。
可是很不幸,现在的冀州乃至于河东,也找不出来另一支援军。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慕容垂唆使河北世家前来协助慕容德进攻我军,也有以此牵制的意思,而他自己,定然纠集兵马,直扑邺城去了。”
“可要回援邺城?”邓羌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了。
邺城虽然有苻黄眉坐镇,但是兵力的确不多,才有万人上下,偏生邺城内外还有不少鲜卑余孽、渤海世家残部,尚未剿灭,慕容垂杀到邺城,那岂不是呼风唤雨?
王坦之依旧摇了摇头:
“立百功,难抵一罪。这句话或许不会适用在伯夷的身上,但是会适用在余和苻帅的身上。
所以苻帅就算是死,也会死在邺城。而能让苻帅战死在邺城,恐怕慕容垂也要付出其所不能接受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