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集团大楼。
宽阔的会议室里,除了容方军和容宪安外其余八位董事偶尔眼神相遇,又错开,并无交谈。
秘书打开门,众人闻声转头。
少年边摘围巾挂在手臂边走进来,面容过分绝色,饶是董事们早有耳闻此刻也忍不住惊艳一把。
其中有些在老太太生前见过她的甚至恍惚了下,以为是当年那位杀伐果决的温夫人活了过来。
容方军自少年进门那刻起视线就不曾离开过,这次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观察着,从上到下,连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直到,触及少年修长好看的脖颈,漂亮,往后仰去的弧度堪称一绝,却过于平整。
男生该有的特征在她身上没有看见。
容方军握着拐杖的手一寸寸扣紧。
而少年无视扫过众人奇怪的打量,平静地在最末尾的位置坐下。
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诡异的沉默。
过了两分钟,又有人推门进来,是容津。
他是人力资源部总监,这样的董事会他平时是参与不了的,现在却在这看见他,来的作用不言而喻。
容津瞥了眼几位董事,脸色有点说不上来的沉,他转头看向少年唇角扯了扯朝她露出个笑容,随后直接在她身边坐下。
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三少。”容津凑到容知身边小声道。
话音刚落,上首的位置便传来重重一声咳嗽,容津抬头,瞬间对上容方军晦暗不明的眼神,他神色一顿,继而站起身将准备好的文件拿出来。
“这是容知副经理的辞退通知书,”他把文件交给候在旁边的秘书,接着又拿出一份文件,“另一份,是我的辞职申请书。”
原本只是撤销项目负责人的身份,可在容知回容氏的时间段里,容方军又下达命令,将容知直接开除。
容宪安接过秘书递过的两份文件,他翻都没翻就放到一边,声音沉肃的问向容津:“你确定你要走?”
容津:“我确定。”
即使身后背着债务,即使还有妻儿要养育,但他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容知帮过他,他不能视而不见。
并且继续在容氏待下去也不见得能有出头日,除非容运不在。
少年近来展示出来的手段历历在目,即使她不在容氏也必然能飞上枝头,赌一把跟着容知,没准还能闯出条活路来。
会议室内的话题似乎随着这一声我确定被打开,董事里有和容津熟悉的劝他两句,而容津依旧坚持。
他无法,只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好奇她到底有什么魅力,居然能让容津这么死心塌地。
“好了。”
拐杖拄地声沉闷非常。
容方军目光扫了眼桌面的两份文件,复抬眸看向眉目如画的少年,他盯着那双和温调有九分相似的狐狸眸,唇瓣翕动,好半响,才又缓又慢的问:“容知,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他语气里藏着一分冷意,连那一声三儿都不愿意叫了。
容知:“没有。”
辩解都不辩解。
在外人看来,她这是清楚身份被爆,知道自己毫无转圜余地后放弃挣扎,而当事人却只是觉得没必要。
早在和应帆谈判失败的那刻起她就做好了如今众叛亲离的场面,嘴里说着最爱她的爷爷更爱的是她男生的身份,而其他人对她本来就没好感。
只是她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容津居然还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离开容氏。
容方军手指用力到险些捏碎拐杖,他急速呼吸着,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凶狠和冷沉,“你倒是玩的好手段,把我们耍的团团转。”
今天早上八点多,容方军还没睡醒就接到了应帆的电话,自从十八年前那场撕破脸的商战后,这还是应帆第一次主动联系容家。
他没来得及问应帆打这个电话做什么,对方就抛给他一个震惊到不能再震惊的消息。
容家接回来的三少爷,他现在引以为傲的孙子,竟然是女生。
应曼当年生的根本不是龙凤胎,而是双胞女胎。
容方军愣在原地,许久没回神,他心里迷茫有,惊愕有,更多的,却是对于容知隐瞒的愤怒。
应帆说,容知隐瞒身份就是为了回来报复他们的。
容方军不信这话,应帆明摆着想挑拨他们家关系,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叹气。
先前对容知抱有多大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
他缓缓回神,直视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对于把她开除的决定并不后悔。
是机械工程院的人都没用,容家,女生不允许接触家族大事,这是规矩。
容知摇摇头,“我从未玩过任何手段,信息资料一直处于公开状态,现在辞退书已发,我收,若没有其他事的话,再见。”
说罢,她站起身,众人全都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似是诧异她怎么到了现在还能如此冷静。
“先别走。”
容知脚步一顿,侧了侧眸。
容宪安敲击桌面,沉声道:“既然你已经从容氏辞退,那华京集团的项目也要转交,今天下午前我会安排策划部容总经理接手,你按流程办。”
容知慢条斯理戴围巾,有些不解的看向他,“容其绰难道没和你说吗?”
容宪安看到她这幅敷衍样子就烦,他抿抿唇问:“说什么?”
少年圈好围巾,精巧下颌埋进黑色围巾里,仅仅露出的上半张眉目疏淡平和,什么也没说径直转身走出会议室。
容宪安一愣,随即有些怒:“容知,你”
“大哥。”
旁边落后一步的容津回头,面对眼前曾经像座大山压在他身上让他们家人喘不过气的容宪安,叹了口气,接着笑了笑,挺轻松又带着点私心的开口:“当初华京签订的合约根本没有签容氏,他们签的,是三少。”
言下之意,容氏别想拿到华京的合作,人家至始至终选定的只有一个容知。
“什么?!”有董事当即惊呼。
容宪安彻彻底底呆住。
容其绰没告诉他这些!
而策划部,白听寻抹着眼泪帮忙收拾东西,余光瞥见那张硬到不行的办公椅,忽而撇撇嘴哽咽道:“后勤部的人可真会看脸色,到您要走,都没有把新办公椅买回来。”
容知操控鼠标一键清除完电脑上所有数据,闻言掀了掀眼帘看她一眼,嗓音淡淡:“也用不到了。”
白听寻听了更想哭。
她的辞职信在容知开除消息下来那刻已经递交,是容津最后在容氏处理的一份申请。
收拾完东西,容知将办公室钥匙放在桌面,背着包毫无留恋的离开。
大楼下,容津抱着个大箱子,他没车,上下班都是公交加地铁,他思考是先回家还是先去医院时,一辆造型流畅的越野车就停在他身边。
车窗没关,他一眼看见驾驶座的少年。
“上车。”
容津忙不迭打开车门上去。
身侧早有人坐着。
白听寻打开手机看容氏信息,容津放好箱子疑惑的问:“三侄子,我们现在去哪?”
容知操控方向盘,微微侧了下头,言简意赅,“华京。”
策划部内一片喜气洋洋,其中以容其绰团队的人最开心,然而没等他们开心多久,接手容知留下来工作的人就纷纷接到合作公司的电话,要求解约。
策划部员工一愣,问为什么解约,对方给出的理由含含糊糊,明显不想多说,但面对高额的违约金他们却一口答应。
原本签订好的合作一个个飞走,尽管只是些小公司,可积少成多,小公司加起来的合作案抵得上好几个大公司了。
员工慌了,连忙找到容其绰询问情况,容其绰那边正忙着金氏的策划案,一时之间抽不开手来解决,员工只能把问题报上总裁办。
与此同时,因为合作接触,容氏的股票遭到影响,开始呈现下滑状态。
小公司赔偿的违约金甚至不够填补亏损,容宪安神色沉沉的召开今天第二次董事会,许久不出面的容方军亲自下场。
好歹经过不少商战,容方军的出面顿时稳住了局势,然而中午休息时间一过,华京集团官方发布最新消息,京城商圈彻底炸开锅。
点进华京集团,刷出来的最新动态便是他们策划部聘请了新任首席策划师,并任命其为策划部总经理,宣传文案却十分简洁,只说明了新首席的个人来历,其余什么都无。
往下划,动态里贴着新首席的照片。
“”
短暂的沉默过后,容氏集团餐厅爆出巨大议论声,策划部员工尤甚。
照片里,少年穿着再简单不过的藏蓝色卫衣,一条腿懒散支地,一腿随意轻搭。
拍摄距离有些远,她应该是在画图,邪肆近妖的脸侧着,细碎刘海散乱搭在漂亮的眉眼上,下颌线相当优越。
这张清绝的脸,容氏员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容知被容氏开除后,转身就投入了华京集团的怀抱,而看华京的架势,明显十分看重她。
华京官网还在新首席公开的半小时内将容知的信息挂上去,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容知是华京的人。
许多公司老总认出容知,全都往容氏打电话询问情况,毕竟容知在容氏时还握着和华京集团的合作。
在他们打电话时,华京集团又刷出最新动态,点进去看,赫然就是他们一直在讨论的研究项目,而总负责人从容氏容知,换成了华京容知。
依旧是那个负责人,没有改变,可聪明点的老总已经敏锐的嗅到了不对劲。
按理说当初中标的是容氏,就算容知走了,那合作也应该在容氏身上才对,但华京这一条消息却明晃晃告诉他们,华京不会更换负责人,只会更换合作公司。
沈氏。
沈君泽划动平板不停刷新着华京集团官网动态,待看见最新发布的那条时他微微一愣,随即轻笑,摇了摇头有些感慨道:“不止容家,就连我们都看走眼了。”
秘书不解:“您说什么?”
沈君泽屈指敲了敲平板,往后一靠,无声哂笑:“龙归海,风浪起,这京城的天啊,要变了。”
也确实改变一变了。
只是不知道这风浪打到容家时,他们能不能撑住。
京城各方公司都盯着华京集团的动静,准确来说,是盯着他们的新首席。
新首席转入华京当天下午,就谈成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公司的合作,有心人扒了扒,惊奇发现那些居然都是和容氏解约后转而和华京合作的。
容氏股票一跌再跌,有容方军在都稳不住。
股市开始动荡。
容氏现在全部的希望都押在了和金氏的合作上。
而造成这一切场面的少年这会在学校里,参加期末考试。
老师已经习惯了容知踩点的习惯,笑眯眯的说了句快进来后,转眼便严肃的叮嘱其他学生准备开考,变脸速度极快。
考场学生:“”
双标过头了吧?!
开考半小时,容知检查试卷,对着用来写作文的那页答题卡头疼。
进考场前,语文老师特意找她聊聊,就差没揪着她的耳朵让她必须写作文了。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握着笔开始作答。
十分钟后,她合上笔盖,淡定从容的举手交卷。
还在奋笔疾书的同学:“???”
不当人?!
等考到后面,和容知同一个考场的学生早已从她提前交卷的惊讶中逐渐转变成麻木,最后化为一句
“我他妈再也不要和容知一个考场了!!”
考完试放学,容知踩着脚下自己的影子漫不经心地走着,身边应恒羽和白洋他们商量周末去哪玩。
“三哥,三哥,回神了。”
忽然一只手在眼前晃过,容知眨了眨眼,拉回飘远的思绪。
应恒羽收手插兜,偏头问:“哥你刚想什么呢?我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容知不动声色的抿唇,“没事。”
“没事就行,”应恒羽这个大大咧咧完全没察觉到,自顾自的把他们刚讨论好的地点报一遍,随即勾唇笑:“和我们一起去呗,哥你自从上班后就没休息过了。”
容氏最近的事他有听说,偶尔路过他爸书房时还能听见他爸和秘书讲起容知的名字,影响似乎挺大。
容知刚想点头,身后却忽然传来女生略显沉郁的声音
“容知,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