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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晨光懒散地洒在大地上,谯县四下无风,庭院里梧桐早已凋零得剩下了枝干。东面静悄悄的,曹德早些时候就已经出了门,想必又是去那寻那山中闲人聊些人生大道理去了。

丁夫人于今早也带着三个孩子回了娘家,毕竟去兖州赴任一事,这拖家带崽的也极为不便。曹平安昨夜还在愁思苦想正不知道怎么说时,这丁夫人自己就开了口,这可把他高兴坏了,想都没想连连点头同意。

这会儿曹平安正在房间中小阁榻上休息,只有家仆还在收拾行礼典当,他两手枕着脑袋眼睛看着房梁细细想着:

《说苑.贵德》曾记载,桓公之平陵,见家人有年老而自养者。也就是在战国时期,平陵邑晋升为平陵县,成为齐国在济南地区的政治、经济中心。后经两汉时期又被确立为郡国,西汉初年,平陵被封为吕国,前元十六年又分封齐王刘肥的儿子刘辟光被为济南王,济南国便由此确立。

而且这济南国是东汉青州首郡,辖有十个县分别是东平陵、著县、於陵、台县、菅县、土鼓、梁邹、邹平、东朝阳、历城。这里还是刘康的世袭封国,刘康乃光武帝和郭皇后所生的孩子。后来国嗣断绝了,到了熹平三年刘宏册封河间王后裔,一个与老祖宗同名的刘康复为济南王,这个刘康死后又有其子刘赟世袭。

说起来,这济南相官俸二千石,职位等同于太守,这十多个县的民事诉讼、农业民生、选举孝廉、苛捐杂税以及典兵守备的大权都握于济南相一人之手,这样的职务算得上是一个土皇帝,远非当初的骑都尉可及。

自中华上下五千年,自古便是礼尚往来,更何况官场之中最重要的便是讲人情,若是一概不受别人只会说你高傲自大、说你目中无人、说你难以相处,留下这样的名声,以后吩咐事情时就会难以执行,多方阻难。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有人说几句坏话也就算了,但是在这东汉末年却与后世截然不同,极有可能自己走错一步路子便会有着性命危险。

如今自己也快三十岁了,哪里还有功夫去折腾,去在这东汉末年建功立业?

可是走又走不了,回又回不去,又听闻了夏侯惇的话语,自己虽然也有贪欲但内心还是想构建一个人民幸福的时代。

万般无奈下,还是只得在心里定下了规矩:凡是官员相赠,金银宝物一概不取,只收些特产酒食,以示领受人情。

片刻之后,便听门外传来一名小厮的声音:“大少爷!”他轻轻推开房门,几步便走到曹平安榻前,“家仆都已经将行礼打点完毕,护卫也都在门口候着了,四老爷和丁家、夏侯家也都出门相送了,现在大家都在等着大少爷哩!”

“哦!”曹平安应了一声,随后起了身子与这小厮一同出了房门。

只见宅前停着五辆马车载着行礼器物,四十来名家丁和护卫站得笔直;夏侯渊身着皂色锦衣,骑着大宛马,背上配着弯弓箭矢,手持一柄梅花枪威风凛凛。

众人见了曹平安,纷纷道喜相贺。

六婶心有不舍,说道:“阿瞒呐,你一路上可得多多注意,这长途跋涉难免会遇到劫道山匪……”

“婶婶,你放心吧!”夏侯渊一拍胸脯,成竹在握地回了一句,“有我和这些家丁护卫在,那山匪算得了什么?伤不了我家堂兄的!”

六婶点了点头,曹鼎捋了捋胡须,说道:“阿瞒,你此方赴任,一路上所过之地,上到同级的太守,下到县令、县尉他们肯定无不前来逢迎。你便得客客气气,还要笑脸迎人……”

只见曹鼎顿了顿,微微又道:“当然,这些官员不仅仅是向你这个济南相尽同僚之义,也是冲着你是平乱的功臣在朝廷中炙手可热,更重要的是冲着你父亲曹嵩官居大鸿胪颇受十常侍的青睐……”

他两步上前拉着曹平安:“所以他们相赠的那些个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当地特产你该收就得收。”

曹平安心里嘀咕:这别人都是劝我为官清廉,你这家伙却来教我收礼?

六婶一听便生气起来:“曹鼎,你说什么屁话。”她用手一指,“我家阿瞒怎么会如你一般?”

“弟妹,这礼尚往来便该如此。”

“呸!少用你的歪理教坏了我侄儿……”

曹平安见自己这赴任的日子,这两人见面便吵,无奈地苦笑一阵:“四叔,六婶,好了,我明白该怎么做的,你们就别吵了。”

曹仁挠了挠后脑勺,嬉皮笑脸地问:“大哥,你这次去兖州要是看到有啥歌伎、舞娘生得还可以的,你可得给弟弟捎一个回家做媳妇啊!”

“知道了,知道了。”

丁夫人抱着孩子,面有愁容,叮嘱道:“夫君,你一路上可得注意身体,这天寒地冻的,可别把自己惹上病来。”

曹平安点了点头,却见那醉猫子丁冲拿着个酒葫芦,说道:“孟德……嗝……能复饮呼?”

曹平安无奈得摇了摇头,一来是服了这丁醉猫子酒不离手整天醉醺醺的,二来是自己马上就要赴任了没空与他搭话闲聊。他缓缓说道:“你可少喝点吧。”

“嗝……”

众人欢声笑语,虽也有不舍之情,但还是只能目送着曹平安的车架远去。

曹平安坐在车上,时不时朝后望着渐行渐远的曹操家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虽然他在这东汉无亲无故,但这些人的的确确给了他一个家才有的温暖。

夏侯渊当先开路,四十来名家丁护卫相随,气派十足。行在路间偶尔能望见零星几个田间的农人,他们远远瞅见官车,不是转身逃避就是怵生生跪倒磕头,脸上恐惧的颜色溢于言表,仿佛怕自己扑过去吃了他们似的。

黄巾之祸虽是平定了,但朝廷官员和东汉百姓之间的关系却更加疏远了,尤其是曹平安这样的有功之臣,无形中更是带了几分杀气。他的威名是建立起来了,但这种威名却沾染了一辈子也洗不掉的血腥味!

曹平安的官车行走在驿道上的时候,无论什么人见了那官旗都得为他让路。途经馆驿也是由驿丞热情招待,这些人早就预备好了炭火,把屋里烤得暖暖烘烘,所献美食美酒一应俱全,伺候的仆人也是无微不至。莫说曹平安了,就连家仆、护卫他们的夜壶都有人抢着清洗。

东汉时期的事物曹平安也算见识了不少,唯独这官大一级压死人无论在哪儿时代都是一样的。他这一路走马观花,属实耽误了不少时间,直至几天后的午时才缓缓走入官道往东平陵城而去。

东平陵城外二十里的驿馆里,驿丞早就备好了食物又暖好了房间后,这才站到了驿馆外等待着曹平安的车架。

这驿丞姓李,是个七旬老者,一头白发,杵着拐杖,他两眼紧紧地盯着官道,一阵寒风袭来,他也只是稍稍拉紧了劈在身上的锦衣,如一尊石像一样。

曹平安见马车没动了,这才下车,带着夏侯渊走了过来。所有人见曹平安这等架势,驿馆众人也不知是喜是怒,都低着脑袋跪倒在地。

曹平安环顾了一番驿馆众人,又走到驿丞近前,缓缓说道:“诸位乡亲父老,有劳你们迎接本官了。我曹某人初到此地,对大家更是无功无恩,你们却行此大礼,我实在是担当不起,你们快都起来吧!”

大家虽然听到了命令,但谁都不敢动。夏侯渊补了一句,道:“我堂兄叫你们起来,你们就都起来嘛,谯县谁不知道我堂兄最随和了?”

众人闻言这才爬起身来。曹平安一眼便见那位位白发苍苍的驿丞,忙走到近前,问道:“老人家,您多少岁数了?”

老人哆哆嗦嗦不敢答对,夏侯渊忙过来搀住,笑道:“您老说话呀,又什么好害羞的,我堂兄又不得吃人。”

“不敢不敢,小人今年七十有六了。”驿丞这才回话。

曹平安走了过来,拉住这老者的手,说道:“您都这把岁数了,还在这驿馆忙活呀?”他四下观望众人,觉着寒风习习,“大伙都进屋吧,这外头冷的很,要是你们为了我而生病,我可就成了罪人了!”

众人纷纷点了头,这才跟在曹平安身后入了屋子。驿丞令人将酒菜端上桌子。夏侯渊早就饿坏了,行了大半天,那肚子早就饿得难受,只见这菜肴上一盘光一盘,惹得众人无不惊讶,曹平安也不管,任由这夏侯渊胡吃海喝。

此时,馆中站起一人,他大步走上曹平安近前,接着伏地跪倒,嘴中哭喊:“府君大人,你可得替小人们做主啊!”

曹平安吓了一跳,这吃个饭又是跪拜又是哭泣,他赶紧放了碗筷拉起这人,忙问:“哎哟,你别哭,你慢慢说,要是能帮我一定帮你。”

那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用手擦拭干净后,这才哭唱起来:“禀府君,小人姓李,本是住在东平陵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谁知那王少爷,他蛮横不留情,勾结官府目无天,夺我房屋占我田,我爹爹跟他来翻脸,反被他一棍来打扁……”

曹平安心里纳闷:怎地还唱起来了?

却见这李姓男子又哭唱道:“我爷爷告他欺善民,被县令抓去大牢,鞭打了千百遍,千百遍!他还将我逐出了家园,我流落到山间,为求养拙荆,只有独自行乞在庙前,谁知那王少爷,他实在太阴险,将我拙荆二人,狂殴在市前,小人身壮健,残命得留存,可怜拙荆她魂归天呐!魂归天。此恨更难填,为求葬全家,唯有卖身为奴,自作践,天天盼望着青天大老爷。”

曹平安听完这一顿哭唱心里嘀咕:这王家大少爷倒是与曹操那四叔曹鼎有得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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