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那歌伎正搂着弟弟哭泣。这会儿她泪水洗去了唱曲时的妆容,她早就换上了简朴的衣衫,婀娜的身段、秀丽出众的面庞加之晶莹闪烁的泪光更使她显得妩媚动人。她见这突如起来的情况,把眼泪一抹道:“小女并未偷窃任何东西,就算是我被拿到官府,也要讲明实情……”
曹平安见她这么说心里心坎软了下去,一把拉住她的肩膀问:“别怕,我就是这儿最大的官儿,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小女子姓卞,原是琅琊郡开阳人,这是我弟弟卞秉。早些年爹娘因为饥荒瘟疫死了,我俩从小便在外面卖艺为生,走到哪里便住到哪里,哪还有什么家?我只求公子把我弟弟带走……”
“你们又没有做错什么,我是济南国相,前不久咱们还在洛阳见过呢!”
曹平安这么一说,这卞氏歌伎才微微抬起头来,细细看了一番确实似曾相识:“你是与那袁家公子一同去酒肆的听曲儿的……?”
“正是!”曹平安四下环顾,“跟我走吧!把你弟弟也带上!”说罢抱起卞姑娘就放到了马车上,又吩咐了马夫几句。
“这……”
“我来时便已听说这王富贵恶贯满盈,早就想要拿办他了,如今他撞了老子的枪口,目无法纪,我这回去便治他一罪。”说着曹平安也翻身上了马。
王富贵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曹平安压根就是来整治济南的风气,怪不得之前所授之礼这济南相一概不取。恨也只恨自己反应过慢,甚至还在这国相面前犯了法,自己挨了一顿夏侯渊的鞭打不说,极有可能连小命就要丢了。
他现在提心吊胆,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脱罪。想了半天,这济南中除了王爷以外,又还有谁能救得了他?
不过这济南王爷每年都从自己这里获利不少,利益与自己也有挂钩,若是知道自己入了狱,想必他也会遣人来向济南相说说情分,哪怕家产被抄,只要留得自己一条小命便可。
一切也都盼望那些一溜烟跑掉的家仆脑子灵光,能去给王府通报了……
“哈哈!”夏侯渊见了放声大笑,“我说孟德兄!你这不是抢人也算作抢人啦!”
“少贫嘴!你把王富贵搬到马上去,咱们这就回府!”
两匹马载着三个人飞领着马车奔至国相府上,夏侯渊驰骋在前,曹平安不时回头看看那卞氏歌伎,心里生起爱意又有些怜惜。
过了府门,几人栓好马匹,安置好了卞氏姐弟,这才走入大堂。片刻之后,这东平陵的赵县令便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府君……曹府君!”
他跑的急,入门时给门框绊了个趔趄摔倒在地,他哀嚎一声见那王富贵血流满面狼狈不堪,心里着急,赶紧爬起身来问道:“府君,这王少爷犯了什么罪?”
“什么罪?”曹平安指着堂前跪着的王富贵冲他冷笑,这笑意直叫赵县令浑身发凉,“他强抢民女,强买农田,欺压百姓,勾结山匪!”
“是王爷令我过来……”
赵德柱话都还没说完,便听得曹平安一声暴喝:“跪下!”赵德柱这才知道事情不对,原来这济南相并不是嫌礼轻的才催促着要结识这王富贵,分明就是想看看他们这帮子人的罪行。
本来这王爷收到消息,自己的大财主王富贵给国相抓了,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派人去通知了赵县令让他前去说情,毕竟自己根本无权过问这政务。
谁想,这赵德柱一来,便是自投罗网!
他应声而跪,哆哆嗦嗦……
曹平安展开礼单,将桌案一拍:“赵县令,你可听清楚了,既然皇帝设了那什么万金堂西邸卖官,那我也不管你这官职因何而得。但你胆大妄为,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不说还私营铁矿,最后竟想贿赂本官……”
他冲赵德柱又是冷笑,说道:“现在人证物证皆在,我明日就上疏朝廷并传檄刺史黄琬。你的官我看就别当了,回家等着治罪吧!”
“下官冤枉啊,府君大人,下官冤枉啊……”他哆哆嗦嗦哀求叫喊,“就算下官做错了,可这也是王爷私底下许可的!”
曹平安一听这赵德柱拿济南王刘赟来压自己,心里不由生起火来:“你事到如今,是想把王爷搬出来,让我给他一个面子?”
“这……这……”赵德柱被问的哑口无言,“下官该死,下官以后不敢啦,请曹府君给我个机会!”
“哼!”曹平安冷笑一声,“你可知这黄巾之乱为何而起,这百姓又为何而反?”
赵德柱摇了摇头,却听曹平安有些叹息:“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贪官污吏所逼的嘛!朝廷几次派兵剿灭叛乱的时候,不论降与不降一概屠杀,又曾几何时给过他们机会?朝廷既然没给他们机会,我也就不能给你们机会。”
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那些鲜血淋漓、血肉横飞的景象又映入脑海里,他马上睁开眼,说道:“吏治不清,万事难理,我决心已定,你滚回去吧!”
“大人!”赵德柱已知哀求无用便换了个口气,“你虽为郡将,但无罢官之权,我这一事须等奏明朝廷之后听从发落!”
曹平安微微一笑:“我父曹嵩在朝,先斩后奏谁又能如何?我即刻修一书信前往黄刺史处。若是容你暂居职位些许日子,你还不得捞上一大笔养老财?”
东平陵县的赵县令一听,慌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自己这买来的官,为了讨好上一任济南相花了一大笔钱,这回这个九卿之子,钱是没怎么花,但自己的官位却不保了……
却见夏侯渊一个箭步迎了上来,将他的冠戴摘了去,奚落着说道:“我说赵德柱,你这谄媚的功夫不好使了吧?”
“你……”赵德柱气得对他指指点点。
夏侯渊“啪!”地一声便打了他个大耳刮子,又说:“我夏侯渊平生最恨得就是你们这帮贪官、赃官、你还想贿赂我钱财?”说着说着提着他衣襟就是一阵连环掌掴!
曹平安见夏侯渊泄愤也泄了,这才喝住他,放了这赵德柱,他啜泣着站直身子,悻悻地转身出了国相府!
“这个人怎么办?”夏侯渊叫着曹平安又指了指堂前的王富贵,“不如明日拖到集市一刀砍了!”
王富贵一听,吓得惊恐万状,哆哆嗦嗦这才说了句:“大人……我虽作奸犯科,但罪不至死,朝廷修缮西园,我也出了许多钱财……也算于朝廷有功吧?”
曹平安没有理会他,只是问了一句:“你与那永乐少府王萌可有关系?”
王富贵畏首畏尾地颔了一首,又听曹平安说来:“这与王甫有关系全部都被阳大人依法拿办了,我思来想去,你是王萌的族人怎么可以漏了网?那王萌罪犯的可是株连九族、流放妻女子孙之罪,怎么你还能过得如此自在?”
“这……”王富贵说不上话来。
“我想,可能是你未在朝中做官,只是做了个生意商贾,但你却依靠这层关系私营官铁,垄断商业,这一条便足够治你死罪了,更不用说你勾结山匪,我要是定你一个蓄意造反,你想你的下场如何?”
“大人饶命啊!”
“来人啊!将这罪商拖出去,明日午时问斩!”曹平安将手一挥,便见门外走进两名侍卫,侍卫将他双臂一架便拖了出去!
那被拖走的王富贵哀嚎不断,待这哀嚎消失殆尽,寒冬的院落便寂静无声,不一会儿便听琴声悠扬起伏,时而欢快时而婉转。曹平安知道这是定然是那卞姓小子在弹琴庆祝。
他欲拉着夏侯渊前去卞氏姐弟的房屋,可这粗汉子忙了这一阵早就累困了,拒绝一番后便回房而去,曹平安也只得自己前往。
卞氏姐弟见曹平安入了房门,伏地叩首,弟弟率先说道:“府君大人为民除害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壮举!”
“你们看见了?”曹平安低头看看自己皴皮的双手。想着自己来到这东汉末年也有大半年,这大半年经历着腥风血雨洗礼,内心早就有了些许变化。他笑着脸,赶紧扶起卞氏姐弟。
“小女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卞氏歌伎微微颔首,举止之间无不让曹平安心动不已。
“府君大人,我瞧你是看上我姐了吧?”卞秉笑呵呵地说,“瞧你一进来就盯着我姐不放,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话一说出来,曹平安瞬间涨红了双颊,卞氏歌伎也扭过头去,含蓄着说:“阿秉不要胡说,公子贵为国相,怎么会瞧得上我呢?”
“姐,这分明的事儿,你还看不出来嘛?你是没瞧见他见你被那恶霸拿住时急躁的样子!”
曹平安轻咳一声,绕着话题:“阿秉,你长得高,也挺壮实,还很英俊又会抚琴吹笛。”
卞秉把手往袖子里一揣,憨笑道:“哪是!我爹娘死得早,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哪像你们不愁吃穿,我只能像泼了粪庄家,要是不长进还能怎么着?”
“阿秉,你这是怎么说话的!”说着卞氏扯了扯卞秉的衣裳,“这位公子他是恩公,又是国相,你这说话不知分寸,还不快些道歉!”
“不打紧,不打紧,这样说话也很正常。”这后世之人唯一地优点恐怕便是对这古代礼仪总是满不在乎,无论什么人都一视同仁。
“姐,你看,他都不在乎……”说着他转过头来面向曹平安,“你就说你喜不喜欢我姐就完了!”
“喜……欢!”曹平安支支吾吾说出两字。
“成,你就挑个吉日让我姐过门吧!”
“这……”曹平安吓了一跳,“这不该先谈恋爱、约个会什么的吗?然后再见过父母,行了聘礼最后才结婚……”
卞秉凑到他耳边细语:“这婚礼按理得问过长辈,但你这府君捡了大便宜,我家里没有长辈,我同意了也作数!”
接着他又站回原地说道:“至于那什么谈恋爱、约个会还有什么聘礼什么的,咱不懂,往后你补齐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