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的三月,似乎乍暖还寒,明明桃花开的正灿烂,彼时却满天散漫的白雪,犹如初春的柳絮一样,在空中弥漫。
“娘娘,下雪了,披件衣服别着了凉”椒房殿的掌事姑姑雪凝,拿了一件冬日里沈云初一直喜爱的,番邦进贡来的雪缎,由几十位手艺高超的女红亲手绣制而成的披风,缎面上凤凰鸟栩栩如生,睥睨天下,于巅峰之上,华贵而孤独,正如今日她之情境。
“雪凝,你说人如果带着这一世的记忆,重新来过,还会选择过一番今日的生活吗?”沈清欢慢慢踱步,伸手去接天上飘散的雪花。
“娘娘,奴婢惶恐”雪凝连忙跪下,连带着身后一大片的宫女太监。
沈清欢叹了口气“来人,把本宫的藤椅放到桃花树下,添上新茶你们就退下吧”
“娘娘,陛下派人过来说,请您去上阳宫用御膳”
“去回了,不必再来”沈清欢重重的咳了几下,用锦帕捂住嘴,殷红的血,就如现在盛开的桃花一样,在锦帕上绽放。
“娘娘,陛下这是在求和,还是——”
“雪凝,他杀我父兄,屠我族人,沈家一门忠烈,一夕之间全都被斩杀殆尽,求和?他用什么求?还是他以为,本宫肚子里这个孩子,会让一切都消耗殆尽吗?”沈清欢脸色苍白,把染血的锦帕扔在已经在地上落了薄薄一层的雪地上。
“宸王回京了吗?”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想起那个冷言冷语的夙隽宸了。
“今早来报,宸王殿下已经回京”
“雪凝,你多大了?”
“回禀娘娘,奴婢今年十八”
“可有婚配?”
“还不曾,奴婢还未被放出宫过”
“随本宫来一下”沈清欢拉着雪凝的手,两个人一直来到书房。
沈云初把精致的木匣拿了出来,上面雕刻着着莲花图案,清雅不俗。
“这里是我的私存,还有一处宅子的地契和房契,是你曾经对我说过最想去的江南,其他的银两珠宝,是我给你的嫁妆”
“娘娘,您这是?”雪凝大惊失色,连忙跪下。
“惶恐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情而已,一会儿你带着这封信出宫一趟,把信交给宸王,至于你,拿着这些钱财,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便是了”
“那您呢?您的身体已经……”
“我?我没想离开,放心我的命很长的”沈清欢笑着,脸上梨涡浅显,那是雪凝伺候沈清欢这三年,见过最美的笑容,也是最后的笑容。
沈清欢亲自将雪凝送出宫门,而后沐浴更衣,遣散宫女太监,自己披着披风,在桃花树下的藤椅上,看着桃花瓣和雪花漫天飞舞,嘴里喃喃细语“紫微星现,天命所归,今生我负你情意,临走就当我为你做件好事”
她吐了一大口鲜血“我一生自恃过高,师父曾告诫我,不可为夙陵靳良配,他是帝王之命,可我却偏偏不信,只一眼于心,至此万劫不复,可师父却没想到,我宁愿遭受天谴,以夙陵靳至亲之血,帝王之脉,强行改天命,如今我大限将至,却也成功了”
她如今的身体渐渐孱弱,气息奄奄,便是天谴所至,“唯一对不住的,只有我腹中骨肉,希望下一世你找到我,让我偿还罪孽”
皇城内,黑压压的军队兵临城下,一身戎装的头领男子,手执钢鞭,满身皆是肃杀之气,剑眉星目,平日里谦谦君子模样荡然无存。
“皇叔,此番举动究竟为何?”城墙上一身紫衣蟒袍的夙陵靳居高临下,此时弓箭手箭在弦上,只待一声令下。
“她在哪?”
“她是何人?”
“沈清欢”
“她贵为朕的皇后,自然此时在椒房殿未央宫中”
“我只要她”
“皇叔冒天下之大不韪,逼宫弑君,竟然只是为了区区一个沈清欢”夙陵靳仰天大笑“笑话,朕的皇后怎可假手于他人,来人!放箭!”
本来会以为有一场腥风血雨,可是身后本来严装待发的弓箭手,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夙陵靳赶紧回头,立刻目眦欲裂。
身披黑色坚甲的夙家军,不知何时已经将弓箭手全部斩杀,竟毫无声息,就这样秒杀一千精兵良将,也对,夙家军以一敌百,全是精锐,被天下人称为天兵天将,区区一千弓箭手,又何须放在眼里。
两人对峙之时,宫中丧钟敲起“皇后薨了”太监急急来报。
二人皆大惊失色,赶到未央宫,树下藤椅上的女子,就如睡着了一般恬静。
披风上落了许多桃花的花瓣,也覆盖了薄薄的雪“你生性最怕冷,却死在了下雪天”夙隽宸慢慢走到她面前,似乎怕吵醒她一般,将自己的外衫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在她的藤椅边直直席地而坐。
“师父曾说,你我注定一生无缘无爱,我放手于你,是希望你能幸福”他摸着她冰凉的手,想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帮她暖手,可是真的好凉啊,怎么也不见她暖起来。
他横抱起她,就这样一步步从夙陵靳的身边渐行渐远,这辈子他终于可以带她走了。
沈清欢,你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吗?
“我心悦他人,定要负你一世情意,送你一壶我酿的桃花酒,只希望你余生桃花满天下”
可是你是我终生求医不得的隐疾,始于一见钟情,终于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