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捕鱼儿海,影影绰绰的山峰被冰雪覆盖,暑气渐渐消弭,浩荡的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牵衣离去。
在草丛之中筑巢的鸟雀被尖锐的风声击起,鸣叫着振翅飞走。
天空之中出现了苍鹰的身影,时而盘旋在低空,时而扶摇直上,大有睥睨天下之感。
浩瀚的天空之中,出现了几朵棉花一样的白云,成群成群的牛羊悠闲地踱步,只顾埋头吃草。牧民坐在马背上,挥舞着鞭子,将牛羊驱赶到另一边的草场上去
草原即将迎来凉爽的秋天,天气舒爽,百花凋零,草木枯黄。这个时候,鸟兽都被滋养得膘肥体壮,正是瓜熟蒂落,收割的大好时机!
彪悍的草原勇士们跨上战马,纵横驰骋,追逐着一只掉队的野鹿,骑湛的摄图很快拔得头筹,结束了这场围猎。一整只野鹿很快被剥皮洗净,架在火上烤,肥壮的鹿肉烤得冒油,露出金黄的色泽,令人垂涎不已。一众粗犷豪放的突厥儿郎,围坐在一起,对饮起来!
“哈哈哈哈,大逻便,这次你又是连毛都没有挨到一下!”庵逻肥胖的身躯一坐下便开始奚落起大逻便来,想必起肥壮的庵逻和精壮高大的摄图,大逻便显然要瘦弱一些。
不过他也不会任凭庵逻欺负到他头上,气哼哼地将柴火丢进火堆里面,说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你骑在马背上,马都快叫你累坏了!一直缀在后面吃灰,那里来的脸教训我?”
庵逻登时就要发作,站起身来,“哼,你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我一拳就能叫你”
“呵,想打我,来呀!”
“你们想怎么样?”摄图冷冷看过来,阻止了一场殴斗,他说:“大汗最近心情不佳,你们如果惹出乱子,一定会叫大汗责罚的。”
摄图年长一些,又是年轻一辈出了名的勇士,庵逻和大逻便虽然勇力尚可,但是他们绑一块都打不过摄图。看他这样子,如果打起来,摄图绝对会把他们两个都教训一顿的。
“庵逻,大逻便毕竟是大汗的儿子,你怎么可以这样羞辱他呢?”
“我他不也一样!”
摄图又看向大逻便,低声道:“你是大汗的儿子,佗钵叔叔更是将你看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你这么数落庵逻,佗钵叔叔难道不会难过吗?”
大逻便刚刚想说些什么,便在摄图严厉的目光之中闭上了嘴。
他明白摄图是什么意思,他父亲木杆可汗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庵逻的父亲迟早是要登位的,他现在跟庵逻再因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只会影响佗钵叔叔对于自己的感情。
可一方面,他又很不舒服,从前摄图是他最好的朋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会拥护自己的。现在他开始朝着庵逻靠拢了,这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
“难道连摄图你也是这样趋炎附势的人吗?”他有时候会这样想,猜忌的种子一旦播种,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便永远不会被抚平了。
“大汗为什么不高兴?”庵逻饶有兴趣的问道。在庵逻以及所有突厥人眼中,他们的木杆可汗是无敌的,是无所不能的,就算他老了、病了,他也还是一头猛虎,还有什么事情会让他也烦恼?
摄图也是愁容满面,添了一把火进火堆中,说道:“南边的周国来人了,周国的大冢宰宇文护派了两个儿子做为使节,如果不是有大事发生,不会如此”
庵逻和大逻便面面相觑,疑惑道:“究竟是这么回事?”
摄图撕下了三只羊蹄,和他们一人一个分了,指着庵逻说:“你那个好妹夫,发兵数十万,一口气吞下了周国方圆千里的领土,几个重镇都被他拿下了,现在宇文护魂都快没了”
“怎么会,就凭高纬那鲜卑小儿?他两年前,还得求着咱们帮忙呢”庵逻目瞪口呆。
“当初就知道这个人不是那么简单,我们原本以为已经高估了他,谁想到还是小看了人家,中原的人物,真是不可小觑!”摄图狠狠地撕下一大块肉,凝眉沉思。
“宇文护遭此大败,地位不稳,现在是亡魂外冒,急急忙忙遣使来求援来了。”
“他想干什么?”
“请求与我们联盟,共同打压齐国,”摄图的语气颇为感佩,“这才几年呀,几年前周国还把齐国按在地上打,一眨眼的功夫,情况居然倒过来了,太危险了高纬这个人太危险了”
“那贵族们怎么说?”
“他们不同意,这几年跟齐国贸易,他们一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可以躺着来钱,为什么还要跨上战马重新去作战呢?周国比齐国可不止穷了一截,齐国皇帝还很大方,他们的使者每次来都有礼物奉上”摄图越说越愤怒,一脚将火架子踢翻,众人都吓了一跳,不敢大口喘气。
摄图说:“我觉得我们需要重新考虑和齐国的关系了,再这样下去,我们的那些贵族们很快就要连刀都提不起来了!我们突厥人是狼的子孙,高纬却把我们当狗养!”
“可之前同意跟齐国联盟的也是你。”大逻便说道。
摄图冷笑了一声,道:“大逻便你读中原的书读得最多,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此一时彼一时吗?”
摄图的神色冷厉,大逻便仿佛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从前齐国弱周强,我们帮齐国,是为了维持平衡,让周齐两国保持着这个状态,我们突厥居中仲裁,两边都可以索取好处,一旦一方吞并了另外一方,他们的力量就壮大了,就再也不是我们可以制衡的了。”
意思简单明了,突厥是游牧民族,物资匮乏,只能靠劫掠维持物质充盈。
南方的两个邻居,个个武力值都不弱,但是为了防备彼此,不得不忍受突厥的屡屡敲诈。
一旦他们其中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北朝就统一了,那个时候突厥再犯边,他们就会一致对外。
木杆等人当初的打算就是如此,让他们斗,最好打出狗脑子来,突厥可以收两份保护费,这岂不是美滋滋?
可随着高纬即位以来,北齐国力逆势上涨,一下子打乱了他们的节奏,局势已经脱离了突厥的掌控了。
原本要哄着自己的小弟趁自己一个不留神忽然变得那么吊,不仅是北周,庞然大物突厥都有些心慌慌。
“契丹八部,还有不少杂胡都投靠了齐国,高纬一个个为他们封爵,收拢诸部人心,去年一年,就要十多个部落南迁归附,这已经引起大汗的不满了。”突厥是草原的王,这些部落被理所应当地看成了突厥的东西。
“而且,高纬对他妻子的娘家也不怎么友善,我们几个部落南下牧马,误入了齐国的领地,便被齐国的边将杨檦、元景安驱逐,牧民们告诉大汗,齐国在边境有许多城垛和军营,呵呵”摄图表情愈来愈冷,道:“我们突厥的这个女婿,看来对我们很有意见啊!”
庵逻和大逻便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密集的马蹄声在大地上响起,众人惊地站起来,这明显是大队狼骑在奔驰的声音,远远的有许许多多的裹着皮甲的骑兵朝着汗王大帐跑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众人又惊又骇,纷纷拔刀出鞘。一个骑士急匆匆奔来,朝着他们焦急大喊道:“大汗快不行了,几位少主,速速前往汗王大帐,大汗有遗愿要颁布!”
摄图和庵逻呆立当场。
大逻便的脑海瞬间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