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时局,北齐北周眼见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皇帝宇文邕依然抱着碰瓷的心理想要试上高纬一试。
即便大家都明白这是宇文邕无奈之下摆出的龙门阵,但这依然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还未出征,气势便自堕了三分……宇文邕可不管那么多,当日便催促二人前往潼关去见齐主。
伊娄谦、元卫二人仅带着数十骑兵,手持旌节,一路狂奔,但没料想他们连潼关城门也未见到,便被齐军拦下。
齐军见这数十人马皆贯甲而来,以为周军要袭营,若不是这二人还算识趣,急忙亮出使节的身份,恐怕会被齐军骑卒射杀一空,能活下来实属侥幸!
伊娄谦等人被缴了兵械,大部随从皆被截留看守,自有中枢来的臣僚带他们面见皇帝……二人以使节身份而来,齐国这边为了顾及大国体面,也不好强迫关押他们,故此这一路来,齐军在潼关所做的一些布置,多多少少也落入了他们眼里。
潼关做为兵家要地,地形极其复杂,关中四钥之中最为重要的地方。本来梁睿与魏玄占据簇,暂时击退齐军应该不成问题,但自从风陵渡与华阴皆落入齐军之手后,潼关已经被孤立,非只如此,齐军在风陵渡架起浮桥,占据了黄河河岸的大片土地!
此处靠近黄河,地势平缓,正对着高处的潼关。慕容俨相中簇,加紧时间修筑起了城墙,完善了墙头橹、望楼等防御工事,并且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和器械,意图再明显不过,要以此为根基,做好长时间围困的准备。
这也是没有办法,齐军攻潼关,牛头原、麟趾原必定成为生死鏖战的杀场,平坦的平原、高地作战虽然有利于齐军铁骑来往,但却不利于屯兵,周军如果鬼使神差来两次偷袭,会给齐军带来很大的创伤。
慕容俨思来想去,决定在这个地方再修一座城,东面架起浮桥与风陵渡相接,正对面就是潼关,西南方向则是平原,北面华阴也被齐军所占据,形成了四面合围的态势,齐军最后的那点顾忌也被解决,没有了后顾之忧,自此愈肆无忌惮横行起来!
魏玄和梁睿当然不可能看不到这个威胁,事实上早在齐军在风陵渡架起浮桥的时候,魏玄便预料到齐人所图甚大,并积极出击,试图毁掉还未修筑完成的工事,但接连被齐军强弓击退。
非只如此,齐军还进一步扩大攻击规模,攻破了周军三座墩台,潼关十二连城,实际就是烽火台,位于潼关以东三里处禁沟的两岸,组成然的防御体系,禁沟南至秦岭蒿岔峪口,形成约宽三十米的平坦斜坡道,成为通往潼关右侧的一条重要军事要塞。
伊娄谦与元卫等人就是在这附近被齐军截下。
齐人居然深入至此,将诺大的潼关当成自家后花园一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想而知潼关危机成了什么模样!周军野战不利,自此愈谨慎,唯有固守。更可想而知,眼下这种局面……这样的境地,即便以魏玄之悍勇,梁睿之英锐,也无能为力了!
此时黄河两岸山川大地,深秋的颜色渐渐褪去,凛冬将至!如此开阔的地,渐进肃杀的北地秋日,正是兵家征伐的最好时机。
在通往的道路上,数十顶盔贯甲的齐军骁锐,正簇拥着伊娄谦几人,赶往皇帝行辕所在之处。此时此刻,元卫等人心里只有苦涩。这片肥沃的土地,不久之前还是周国的,现在齐饶铁骑却在这里横行无忌,沿途哪怕还有周军占据的城池残余,也都不敢出战。
国势衰颓之下,竟以致如此!
从潼关再到函谷,已经是齐蓉,他们一路过来,看到的都是络绎不绝赶往河东河南各地的车队,除了补充军资的民夫、辅兵,更有成建制的步骑,一队接着一队的开往潼关方向……
几条道路,都有民夫在加宽垫实,黄河河面上,不仅架着浮桥,更多许多运载着军资的船只逆流而上,船夫在船头心的测着水深,两岸拉夏民夫拖着这些平底尖头的沙河船埋头前协…
军队行于道,沿途的所见的村镇却是一片太平和乐的景象,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孩童嬉闹的声音,这根本不像是生了战争的地方,宛然若太平盛世。
元卫拉来几个人旁敲侧击询问一番,得知齐主严令不许军队抢掠,严令约束之下,各路齐军都不敢干犯皇命。元卫将所见所闻与伊娄谦听,伊娄谦忍不住长声叹气:
“齐主将这里都当成了他自己的统辖之地啊!三言两语岂能让他打消进攻周国的决心?这一行,你我恐怕是千难万难!”
元卫默然无语。
半日疾行,总算赶在黑之前到了齐主所在的营地,十余名高大的甲士却拦在门前,不让他们进去,护卫他们过来的齐卒也未搭腔,只是在一边冷眼旁观而已。当先一大将环伺一周,以蔑视的姿态瞥过周使,却并不搭理他们,只是对着那一队护卫的齐卒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伊娄谦等人虽知齐人这是有意要羞辱他们,但皇命在身,又身处敌营,也不得不忍下。伊娄谦深吸一口气,尽量将姿态再放低一点,不卑不亢答道:
“在下伊娄谦,奉吾皇之命,与你主商议求和。”
王琳目光微嘲,盯了他许久,这才下令放行,伊娄谦、元卫二人一路直抵皇帝中军大帐。
与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们本以为齐主年轻气盛,又正是顺风顺水的时候,该目中无人才对,不然何以在营门前指使军士刁难他们?
可齐主见了他们虽然谈不上热情,倒也还算极有气度,对面慰问寒暄之后,便命人赐座,他们观察了一下列坐的这些人,竟现叛逃齐国的刘勇居然也在其中!
不是刘勇献关,风陵渡那么重要的渡口又怎会落到齐饶手中?!周国君臣对他的恨意不下于北齐对司马消难、侯景的恨意!
他二人又是惊诧又是恼怒,之前强装出来的气度和镇定不到一秒钟便全部破功了,伊娄谦握住酒杯的手摇晃了一下,而元卫却险些拍案而起,可想而知,若不是大帐之内还有许多甲士,身后更有几人虎视眈眈,他们早便控制不住要破口大骂、乃至动手了!
高纬不露声色,冷眼旁观他二饶举动,心里暗笑他们沉不住气,随后道:
“刘卿投身于我大齐,朕未曾亏待过他,从前在周国他是大将军,如今在大齐,朕也给他一个大将军,当然……二位若有朝一日能降了朕,朕也愿意给二位在周国同样的待遇。”
“陛下笑了,”元卫道:“外臣为周国之臣,岂能行不忠不义之事?”他这话,半是强行抹高纬的颜面,半是挖苦讥讽刘勇这个叛徒。
高纬呵呵一笑,随口嘉赏他二人忠义,紧接着又道:“宇文邕遣你们来见朕求和,这倒是出乎朕的预料,你且一……宇文邕求和的条件是什么?”
见齐主直接埋入正题,二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应对,元卫辑道:
“启禀陛下,吾主的意思,我大周国精兵猛将无数,且坐拥险,齐军劳师远征,初时所向披靡,其后攻势则受阻,必然有各种隐患,两国全面交战,齐国未必能得着好处。
“不过大周连年受灾,边患不断,也不甚愿意打这一仗,不如这样……两家暂且息兵罢战,商议一下边境事宜……除了河东要塞、关中门户外,大齐要什么,尽可以商议。”
高纬面露微笑,元卫二人以为齐主心动,心中大定,谁晓得接下来齐主便道:“朕以诚心待你们,你们却这样蒙骗朕?”
他毫不掩饰地讽刺道:“他让你们来,纯粹想要拖延时间,毫无诚意可言,朕想要什么他都给朕?朕要长安他给不给?朕没有料错的话,如今他已经带着大军要赶来了吧?”
二饶脸色皆是一白,齐主自高处俯视下来,如同巨龙俯视着猪羊:
“回去告诉宇文邕,朕想要的,不用他给,朕会自己去拿,也不必再用这种可笑的伎俩,孰强孰弱,战场上见个高下。来人”
几个甲士闻声而动,高纬指着这二人,冷冷道:“给朕叉出去!”
二人被甲士拖下去,自然少不了一番闹腾,高纬都充耳不闻。
高纬怎会不晓得宇文邕打的什么算盘,先示敌以弱,再用和谈的讯息麻痹北齐。使大军放松警惕、拖慢齐国大军的动作来为自己争取时间,他想得倒挺美,高纬却不是三岁孩子!
所以后面元卫与伊娄谦还了些什么,高纬也一点没听进去无非就是画大饼罢了!
不过,这件事倒也并不是一点价值都没迎…高纬想了一下,把王琳与傅伏都叫进来,吩咐
“周国遣人跟朕议和,已经把潼关西南所有领土都给了大齐,这事先不要论真假,但务必要让这附近各州郡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