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的是，眼里只有他儿子，旁人谁也入不了他的眼。

“这件事，与儿臣关系并不大，之后牵扯出来的事情，恐会涉及到旁人，不知父皇怎么看？”

轩辕瀛垂下头淡淡说了一声。

老皇帝神色微微一寒，终于露出他有些阴鸷的帝王气质。

他看了吴念念一眼：“相府义女？”

“父皇，这是您未来儿媳，有事可以直接说。”

轩辕瀛拍了怕吴念念的脑袋。

“不不不，陛下，您别听他瞎说。”

吴念念脚底一歪，忙挥挥手。

她当然明白老皇帝的意思，就是有的话她听不得，但是轩辕瀛偏偏觉得她听得。

“这...瀛儿？你当真要找媳妇了？不再是开玩笑？”

出乎吴念念预料的是，老皇帝眼神一亮，丝毫没有不悦之感，神色陡然之间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姑娘，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相府义女的话，倒是与瀛儿十分相配。”

“父皇，还是先说正事吧。”轩辕瀛轻咳一声，朝吴念念眨了眨眼。

这老皇帝，与吴念念想象中，差别太大了。

不知道，如果老皇帝知道自己从前是离王侧妃，会作何感想...

“是，吾儿果然长大了啊哈哈哈。”

老皇帝摸了摸胡须，神色间极为得意。

“你说，青蛮子还能牵扯出别的人？”老皇帝又问道。

“京城守备这么森严，一个青蛮子如何混得进来？而且，还恰好在...在皇后寿辰之时，父皇不会没有想过吧。”

轩辕瀛说道。

“皇儿的意思是，有人暗中放他进来？”

“父皇觉得呢？”轩辕瀛唇角微微勾起。

“且，关于那几名舞女被灭口一事，似乎，也与那青蛮子脱不了干系，父皇不妨派人去守城军统领那里，提取消息，看看...谁才是暗中操纵之人。”

轩辕瀛神色淡淡。

如今，也轮到他向轩辕澈发难了。

“父皇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父皇会给你造势，等那些老家伙接受之后，直接宣告天下，这个位置，只能你来坐。”

老皇帝这次直接明明白白的说了。

吴念念与轩辕瀛都同时一惊。

老皇帝竟然是一直打算将这个位置给轩辕瀛的吗？

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轩辕澈，即使轩辕澈那么优秀...

“父皇难道不觉得，离王比儿臣更适合？”

轩辕瀛看了吴念念一眼，试探着说道。

“朕说他不适合，他就是不适合。”老皇帝眼里闪过一丝厌烦。

那是针对轩辕澈的。

“若非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好，朕何须拖到现在，让你被万人唾弃？”老皇帝冷哼一声。

“父皇对离王，可是过于苛刻了。”轩辕瀛说道。

心里，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若是轩辕澈真不是皇室子嗣，那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轩辕澈夺权成功。

这个天下，到底是他轩辕家的。

“苛刻？”老皇帝冷笑一声：“朕，可是仁至义尽了。”

“父皇，今日您唤儿臣进宫，当年的一些事情，您可否告诉儿臣了？”

有些事情，互相试探并不会有什么结果，倒不如坦诚相待。

“当年的事情…...唉，你果然是去了禁殿，而且看到禁殿的那幅画了。”

老皇帝张口，神色间却猛然闪过一丝复杂。

终究是有纸包不住火的那天啊。

“父皇还不打算告诉儿臣吗？”

轩辕瀛再次追问道。

“你看到那幅画，心里还不明白吗？”老皇帝叹了口气，沉默一瞬后，苦笑一声。

看向轩辕瀛的眼神，有怜爱，有愧疚。

“所以，淑妃娘娘果然才是儿臣生母是吗？”轩辕瀛抿了抿唇，有些艰难的说道。

他知道是一回事，从老皇帝口中知道，又是另一回事。

“本打算，等朕将事情处理好，大限将至之时，再宣布这件事情，不曾想，提前被你知道了，念念，你就是...那夜闯进禁殿的那位离王侧妃吧？”

老皇帝眼神里有一丝落寞，他扶着书桌坐下，垂着头。

随后，看向吴念念。

吴念念心中一惊，不由自主看了老皇帝一眼，却发现他眼里似乎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民女无意欺骗陛下，只是那日看到淑妃娘娘画像与瀛王七分相似，心里有了疑虑，才将之告知瀛王。”

吴念念恭恭敬敬的跪下。

不管怎样，眼前看上去有些苍老的男人，都是长辈，她跪一下并不会怎样。

“罢了罢了，你是什么身份不重要，只要吾儿喜欢，朕都没有意见。只是不曾想，最先发现秘密的人，是你这么个小丫头，既然你现在在世人眼里是已死身份，又成了相府义女，那么，往后便跟在瀛儿身边吧。”

老皇帝摆了摆手，并不生气，只是眼含深意，像是在告诫吴念念，不可再和离王有任何瓜葛。

“民女跟在瀛王身边，并无上位之心，陛下千万不要误会，仅是...报答王爷三番五次解救之恩。”

吴念念忙说道。

就算老皇帝认可她，她也不会留下来的，她抬头看了轩辕瀛一眼，见他神色间似乎闪过一道怒意，抿了抿唇。

她真的没有法子留下来。

“起来吧，怕就怕，我这儿子不这么想。”

老皇帝犹有深意地看过轩辕瀛，摇了摇头。

都说知子莫若父，自己儿子怎么想的，他大抵还是能猜出个两三分。

“陛下，您方才说，有的事情要处理，还有...为何事情处理之后就是您的...您的...”那大限将至几个字，吴念念实在说不出口。

“当年，淑妃怀着瀛儿之时，皇后的孩子才八个月，朕为了让淑妃远离后宫之争，安心养胎，便将她安排在上清寺住着。”

“并且...并且朕给宫里所有女子下了绝育汤，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宫里再无子嗣降生的原因。”

淑妃生产之时，皇帝亲自到上清寺陪伴，那之后过了几天，才将淑妃接回宫里，而皇后所生的儿子，他却没有多看一眼。

却不曾想，就在孩子刚足月时，淑妃...离奇被害，老皇帝大发雷霆，将宫里彻查了个遍，也没有查到凶手。

皇后却突然站出来说，孩子尚小便失去生母，反正她膝下也有皇儿，不如一起养着，老皇帝心中感激皇后识大体，也怜爱轩辕瀛才足月就失去母亲，便答应了。

随后，皇后便带着两位皇子，住到了上清寺，淑妃生前居住过的地方。

竟说是为淑妃祈福。

老皇帝那时正陷入悲痛，也没有多想，便同意了。

而皇后一住，便是五年。

两位皇子五岁的时候，老皇帝接母子三人回宫，却看到，皇后自称是自己所出的轩辕瀛，容貌却与死去的淑妃七成相像，而皇后却说，轩辕澈才是淑妃的孩子。

老皇帝看着那眉眼间与淑妃没有半分相像，甚至与自己都没有几分相像的孩子，心中陷入了巨大的疑虑。

出于本能的，他很是厌恶轩辕澈，哪怕皇后说那是淑妃的儿子，但是，他无法说服自己去靠近一个与淑妃没有半分相似的孩子。

在心里，他甚至不愿意承认这是淑妃的孩子。

心中有了怀疑，老皇帝自然不甘心此事就此揭过。

本欲派人去上清寺打探，却不曾想，在几人回宫之后，上清寺，竟然失火，所有僧人都葬身于火海，无一人生还...

他终于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

这时，老皇帝却惊恐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中了奇毒，这毒平时看不出什么异样，却会让身子日渐衰败。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他曾暗中遍寻名医，却都是束手无策，因为，这毒，根本就不是来自本国的。

而，究竟是谁给他下的毒，他竟然也没有发现。

直到，看见亲自端着粥来服侍他的皇后脸上那一抹讽刺的笑意，他才终于明白了什么。

这毒，是皇后下的，她就是要他好好活着，看着自己的孩子兄弟阋墙，自相残杀。

甚至，其中有一个，更不是他的孩子。

他依旧清楚的记得，皇后状若癫狂的笑着说：“这是你欠我的。”

他才知道，皇后的那个孩子，在他陪着淑妃母子嘘寒问暖的时候，便感染风寒死了。

所以，她杀了淑妃，带着淑妃的孩子以及从民间找来的一个年岁相当的孩子，住进了上清寺，来了一招偷梁换柱，两个孩子的身份，彻底转换。

毕竟几年过去，不会有人记得当初的两位小皇子还长什么样。

而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被她灭了口。

从此，老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十多年来，他一直受制于皇后，眼睁睁看着轩辕瀛在皇后的培养下，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他曾想过鱼死网破，将这一切昭告天下，但是他不敢赌，万一皇后还有后招...而轩辕瀛目前声名狼藉，他若真的死了，那么，谁来庇护淑妃的孩子？

轩辕澈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只能含血埋藏着这个秘密，一步步为轩辕瀛打点好一切，这个位置，只能交到他的儿子手上。

一个野种，根本不配！

好在，轩辕瀛如今终于开窍了，那么，将来他就能更有底气的帮助轩辕瀛了。

听完老皇帝的话，吴念念与轩辕瀛都同时陷入了极大地震惊之中。

一国之君，竟然十几年来一直受制于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夫妻间反目，竟然牵扯了整个国家。

而那位完美的离王，从始至终，就已经完全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信息量太大，吴念念一时之间根本转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