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暨敛眉,沉沉看着庄先生。
“你母亲她,是个特别天真的女人,当年我到她那个城市去视察工作,说是当地一家公司安排了招待,就是你母亲的公司,那时候她就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在严肃的环境中,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她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像一面镜子一样可以清楚的倒映出我的面容。”
“我此生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的情人,我得到了她,又抛弃了她,可她还是生下了你,冒着那么大的压力,没有透露出我的一点消息,你说她,多天真呢?”
庄先生呢喃般的语气里,像是对过去的缅怀,又或者是对那个抑郁而终的女人,感到愧疚。
秦暨手指深深陷入了沙发里,一双眼睛随着庄先生的话,而逐渐变得通红。
“所以,您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庄先生深吸了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眼里涌现出一丝疲惫。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确实如此,这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想告诉你的,是后来发生的事。”
“她生下你后,将你送到了国外,并且托人传了消息给我,恳求我派人照顾你,那之后不久,你外公他们为了不让丑事败露,很快便安排你母亲嫁给了那时候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贾奇,却也是这个决定,毁了你母亲的一生。”
庄先生叹了口气。
秦暨冷冷看着庄先生,突然冷笑一声。
“毁了母亲一辈子的人,不是庄先生你么?”
庄先生微微愣了愣,显然没想到秦暨会这样说。
他抿了抿唇,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是抚着胸口顺了顺气。
“你会这么认为也不奇怪,那后来,贾奇一步步掌控了公司的话语权,架空了你的母亲,她为了散心去旅游,却正好我在那边有些工作,我们又遇见了。”
“她又怀上了我的孩子。”
庄先生语气复杂。
“因为,她嫁给贾奇后,婚姻也只是有名无实,所以她怀孕后,贾奇当然知道你母亲出轨,于是逼着她喝了堕胎药,那还未成型的胎儿,就这样化为一滩血水。”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导致了你的母亲抑郁而终。”
庄先生说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一切,与秦暨以往所知道的完全不同,长辈的爱恨情仇,他无法评断,而母亲为爱痴狂的行为,他作为儿子也没有办法去说对还是错。
贾奇逼着母亲喝下堕胎药,平心而论,作为一个男人,也恐怕没有谁那么大度去养别人的孩子。
这里面,最不该的,是庄先生,他分明有妻子,却依然与那么多女人沾染不清。
而且,母亲怀着的孩子成了血水,那么金花呢?
“那,金花呢?她不是母亲的女儿吗?”秦暨闭了闭眼睛,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消息后,才又问道。
只是看向庄先生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了。
这个男人,就是无情无义。
“如果她是你母亲的女儿,我断不会如此对待她,至多让她身败名裂后沦落成市井小民,对于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又一无是处的大小姐,没了经济来源,过得定是无比凄惨。”
庄先生有些冷冽的说道:“但是,她本不是你母亲的女儿,二十多年来,却占着你母亲女儿的名义,名正言顺的享受着优待,一个贾奇为了报复你母亲找人代孕生下的孩子,她配么?”
“所以,这个孽种,她应该为我那死去的孩儿,偿命,他们父女都应该偿命。”
庄先生说着,突然开始大笑起来。
笑声让秦暨浑身冰凉。
这个男人,分明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却能如此冠冕堂皇的说出这番话,甚至,不惜要人的性命。
“你想要干什么?”
秦暨一把扯住庄先生的衣领,扯皱了他一丝不苟裁剪得体的领口,
但他依然斜着眼睛盯着秦暨。
“别忘了,我是你的父亲。”
他淡淡道。
“我也可以,不认你这个父亲。”秦暨死死瞪着庄先生:“你若是敢对她动手,就别怪我将你的所作所为说出去。”
“我说了,你就像你的母亲一样天真,你既然来了京都,我还会让你离开吗?乖乖的,呆在这里,做我的儿子,等到尘埃落定后,我会安排你接手J集团,那是你母亲的遗产,只能由你来接手。”
庄先生伸手,一根一根掰开秦暨的手指头,语气残忍而又绝情。
“你是京都高官,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这些事情败露出去?”
秦暨扯了扯嘴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面对这个男人。
他知道庄先生无情,知道这个男人伤害了他的母亲一辈子,却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已经绝情到可以无视人命,威胁亲生儿子的地步。
“知道这些事情的,只会有你,我的好儿子。”庄先生勾了勾唇角。
“休想伤害她。”
“怎么,你要保护那个孽种?”
庄先生有些惊奇似的看着秦暨,随即却自言自语一般:“那就更不能留下这个孽根祸胎了。”
“有我在,休想。”秦暨一把放开这个名为父亲的男人,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与愤怒。
一把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就打算离开这里。
“拦住他。”
庄先生淡淡的声音传过来。
那一直守在门口的仆人便陡然间身子一转,摆好了架势,显然是练家子,而外面也再次涌进了几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个个身形彪壮。
这些人将秦暨团团围在里面。
“少爷,得罪了。”
说完,一窝蜂朝秦暨扑过来。
秦暨回头狠狠看了庄先生一眼,冷斥道:“知道我从小在国外过过什么日子吗?和流浪汉打过架,和野狗夺食,被欺负时,我曾经狠狠拿起转头拍破了那个领头人的脑袋,对于我这种在黑街混过的人,你以为凭几个人能抓住我吗?”
秦暨扯了扯自己的领口,一把将衣服甩过去,如狼一样冲向了那群人,顷刻间就战成一团。
拳肉相接的沉闷的“砰砰”声不时传来,还夹杂着几声闷哼声。
看着那像个狼崽子一样的秦暨,庄先生眼睛里闪烁着几分激动之色。
仿佛对于秦暨狠辣的性子尤为满意。
那群人,个个都比秦暨壮硕,然而秦暨在他们之中却依旧游刃有余,而且全是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宁愿换自己挨上一拳也要踹你一脚的狠意,让那些人有些怵。
毕竟他们可不敢真的伤了秦暨,只能束手束脚被动挨打。
打斗的声音全部被锁在这间房间里,外人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发狠时的秦暨,随手抓起身旁的一个花瓶便向人砸去。
花瓶碎裂的声音,与他虎口被割裂的伤口,铺成了一张胶卷。
最后,除了那名一开始守在门边的仆人,其余大汉全部被秦暨打倒在地上挂了彩,哎哟哎哟的声音不绝于耳,一个个鼻青脸肿的。
而秦暨自己也是挂了彩,他大拇指抹去了唇边的血迹,斜眼看了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庄先生一眼,一句话没说,推开门便离开。
只留下满地狼狈的黑衣人,以及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的庄先生。
“有狼性,不愧是我的儿子。”他眼里,闪烁着的叫人毛骨悚然的激动。
“先生,这些怎么处理?”仆人弓着腰,恭敬问道。
“处理干净,不要让人发现把柄。”
“另外,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孽种,倒成了我儿子的逆鳞,万不能留了,你明白的,老陈。”
庄先生眼睛闪过一道阴森的寒意,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成大事者,怎能有软肋?让我来,帮帮我这个儿子。”
他起身,整理了自己被秦暨抓皱的衣领与领带,拿起了一旁的手杖。
只要走出这扇门,他依旧还是那个风光无限,有口皆碑的大人物。
这房间里的一切,与他有关吗?无关。
“是,先生。”老陈在身后恭敬说道。
吴念念买的很多东西都是不能带上飞机的,于是她与乔南峰二人决定自行开车前往他老家。
乔南峰老家是中部的一个小县城,距离吴念念所在的地方大概有一千公里左右,就算日夜不停的开车,也需要二十个小时左右。
“你不敢跟着我来的。”
乔南峰手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着脸色严肃的吴念念。
“人都来了,还说什么?好好开车吧,累了再换我。”吴念念看了他一眼后,淡淡说道:“而且,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虽然不知道那个人与我什么仇什么怨,但是将无辜之人牵扯进去,就是不对。”
“是我,如果不是我一时头脑发热接了他交给我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乔南峰嘴唇动了动,似乎很是后悔。
“你是为了报复我?”
吴念念扬眉。
“起初是报复,后来是不甘,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就连手都没给我牵一下,我也是个男人,在方媛媛的勾引下,便...咳,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乔南峰有些尴尬,又有些懊恼地说道。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吴念念撇开头,她不是真正的贾金花,她也不知道原主若是在,会不会原谅乔南峰。
“也没多久。”乔南峰沉默了一会儿后,苦笑道。
“那之后我与方媛媛便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也不知道她的近况,我本想找你求你原谅,但是...你也拒绝了我,而我,被整个行业封杀,遭人唾弃,那段时间,我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没有收入,不敢出门...直到那个电话找到了我。”
乔南峰看着玻璃外的高速公路,语气平淡地说着这些日子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