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一怔,没有预料到于氏会毫无征兆地晕倒,忙问道,“杨大夫在不在?快替我二娘瞧瞧!”
杨大夫从人群中走出,替于氏诊了脉后,道,“身子骨无甚大碍。”
朱珠只当于氏是装晕,便又问,“那为何我二娘会突然晕过去?”
杨大夫迟疑道,“这……或许是今日里受的刺激太过,我再仔细诊断瞧瞧。”说着,杨大夫又将三根手指搭了于氏的手腕,这一回却是久久没有松手。
朱琼等得急,但也知道不能打断杨大夫,只有绞着衣角担忧地瞧着。
好半晌,杨大夫一脸菜色地收回手,踌躇道,“她……她有了身孕。”
“怀了遗腹子了?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泥瓦匠家的娘子又惊又喜,直接忽视了杨大夫那一脸难看的神色。
“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你怀了!”泥瓦匠嘲讽自个儿的娘子,与于氏关系再亲近,也用不着高兴成这副模样。
众人看看晕着的于氏,又瞧瞧神色不明的朱珠,小声地议论着。
“这于氏还真是好福气,眼瞅着就要被赶出老朱家,这不,肚子里踹了个遗腹子了。”
“我瞧着珠丫头只能打破牙往自个儿肚子里咽,吃亏吃定了。”
“可不是!”
……
朱琼一脸的喜形于色,这孩子来的还真是时候,这下看朱珠那个死丫头还如何追究下去?!除非她愿意担不孝的罪名。
“各位大娘婶子,求你们帮着搭把手,将我娘抬回我家去。”朱琼笑着对周围的婆娘们道。
“慢着!”众人都想不到杨大夫会突然出声制止。
朱琼一脸懵,杨大夫这是想做什么?
杨大夫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厌恶地瞧了眼于氏,沉声道,“于氏的身孕只一月有余!”
“哗……”众人已经数不清今儿个有多少次哗然了。
朱大友死了已两月有余,眼瞅着就快出热孝了,而于氏肚子里那个所谓的遗腹子才一月有余,众人都不是傻子,这会儿哪能不知道于氏是与其他人暗通款曲,导致珠胎暗结了?!
所以,于氏肚子里怀的是野种!
朱珠双眸凝聚起冷冽的寒芒,死死地盯着于氏。司庭远在一旁担忧地瞧着她,轻抚她的后背试图给她安慰。
朱琼激动地站起身,指着杨大夫,怒斥道,“你胡说!你是安了什么心,要如此抹黑我娘?!”顿了顿,又转向朱珠道,“是不是你挑唆的?你怎么就见不得人好呢?我娘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般污蔑她!”
朱珠轻瞟了她一眼,怒极反笑,“我倒是要问问,老朱家对不起你们娘俩什么了?一个背叛我爹,一个害我!”
“你……”
“还说什么,直接拉于氏去浸猪笼!”人群里,一个愤恨的声音传出,众人望去,是张太叔公。
村长亦是点头,亡夫百日热孝未过就做出如此不贞不洁的事情来,这于氏确实该受到严惩。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娘!”朱琼拦在于氏身前。
张太叔公冷着脸瞧她,半晌缓缓地道,“再多说半个字,你也是一样的下场。”
“你敢!”
张太叔公不搭理朱琼的叫嚣,厉声吩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指望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亲自去?”
听了张太叔公的话,村长忙道,“不敢”,接着便指着几个婆娘拿了绳来,去绑于氏。
朱琼被一把推开,愣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昏睡中的于氏被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慢着!”朱珠适时出声,众人朝她望去,只以为她有什么吩咐,可谁知却听得她继续道,“浸猪笼就不用了,毕竟是条人命。况且我爹才刚过世,就算是替他积阴德了。”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这就轻易饶了于氏?
“珠丫头,这个节骨眼,你可不能犯糊涂。听大娘的话,这于氏就该让她浸了猪笼,才好解了你们老朱家那一口恶气。”村长娘子劝道。
“是啊。”众人也跟着纷纷点头。
朱珠凄然一笑,轻轻吐出两个字,“算了。”便长睫微垂,掩去双眸里的嘲讽。
算了?
不,她这是故意放过她们。
因为比起浸猪笼这么极端的惩治刑罚,她要让她们活着去等待日后的折磨。
想罢,她深吸了口气,转头对着村长深深地拜了下去,“村长,请您替我作证,我要代父休妻!”
村长摇头道,“怕是不妥。你一个出嫁女,做不了娘家的主。”
听得村长如此言语,朱琼笑得放肆,“听到没有?你做不了主!你是休不了我娘的!哈哈哈。”
“她做不了主,但我能!”人群外,朱大志暴怒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竟不知什么时候朱大志一家人已经站在那儿,将事情听了个全。
陈氏早就想冲出来教训于氏和朱琼了,只不过朱大志拦着她,让她稍安勿躁,这才忍到了现在。
这会儿,朱大志不再制止她,她便一个箭步走到朱琼跟前,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又走到于氏身前,用脚使劲地踹了她一脚,只把她踹得在昏迷中都闷哼出声。
“大伯娘……”朱珠轻唤道,声音里带了哽咽。
陈氏发泄了心中的恶气,转身瞧着朱珠,眼睛里头也泛了红,她可怜的珠丫头,有这糟心的母女俩在,就没一天安生日子过。
不过,有她和朱大志在,就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陈氏安慰朱珠道,“放心,大伯和大伯娘来了!”
“嗯。”朱珠含泪点头。
“女婿,去替你二叔写了休书来,再让村长过目。”朱大志沉声吩咐着李秀才。
李秀才应了一声,取了笔墨纸砚来,挥笔就写成了三封一模一样的休书,交给村长。
村长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抬头对朱大志道,“长兄为父,你来按手印吧。”
朱大志点了点头,接过休书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手印。
“杨大夫,劳烦你把于氏弄醒,让她按了手印,免得她醒了之后诬赖我们。”村长对着杨大夫道。
杨大夫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鼻烟壶,放在于氏鼻子底下,让她闻了闻。
不消片刻,于氏“嘤”了一声,就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