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起,紧接着砰的一声,一道粉色的身影翻过齐腰高的栏杆,落了水。
“眉儿……”
顾二夫人猛地冲到栏杆边,却见顾眉在水里狼狈扑腾着,尖叫声宛如魔音入耳,充斥着浓浓的恐惧。
她瞪向一旁跟无事人一样的顾晏,怒不可遏:“你是故意的!”
顾晏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二婶婶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是你把眉儿推下去的?”顾二夫人尖长的手指恨不得指上她的鼻子。
顾晏往后退了一步,摇头,“二婶婶可真是冤枉我了。您也知道,我身子虚弱,连走路都要半夏扶着,哪里有力气去推人?”
其他人突然忍俊不禁。
虽然同是一府姐妹,可顾晏却身材纤瘦,此刻静静半靠在栏杆上,裙摆飘飞,颇有弱柳扶风之态。而顾家二房的小姐都长得珠圆玉润,光是体态上,就相差甚远。
顾晏自称推不动顾眉,这是变着法儿地在讽刺顾眉胖。
顾二夫人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可还没等她发作,顾晏又继续说道:“出事了,您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您为何不问问,三妹妹刚才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顾二夫人自然是一清二楚,但在她看来,她的女儿就是金枝玉叶,就算把顾晏这个不祥之人推下水,顾晏也要跪拜感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一旁装着无辜说风凉话。
“二婶婶,三妹妹似乎情况不妙……”顾晏“善意”提醒。
尽管她不关心顾眉的死活,但接下来的戏,还得顾眉来配合,可不能在关键时刻出了意外。
顾二夫人立刻去喊人。
顾晏慵懒地倚在栏杆上,手里捧着一个奶杯,惬意地看尽了顾眉的丑态。
等顾眉被救上来后,明若姑姑也带着医女到场。得知顾眉在水里喝了几口水,此刻已经晕了过去,她的脸色忽然阴沉无比。
顾二夫人瞥见她的神态,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抱着顾眉就哭起来,“眉儿,我可怜的眉儿,你待谁都如亲姐妹,却防不住某些人心肠歹毒啊……”
“二婶婶指的是谁?”
重活一世,顾晏太清楚名声的重要性。
就算她不在乎,却由不得别人来肆意诋毁。
顾二夫人闻言收了哭声,恶狠狠地瞪着她,“谁把眉儿推下水,我就说谁。”
顾晏忍不住嗤笑,刚想反驳,突然有人诧异道:“顾三小姐不是会凫水的吗?怎么会这么狼狈?”
话音落地,在场其他人的脸色就显得格外意味深长了。
她们想起了这“答谢宴”的目的。
本来她们被大长公主邀请到别院游玩,却听说顾三小姐不顾安危救下了落水的小世子,得以入了贵人的眼。不少人还羡慕顾府攀上了高枝,心里多少都有些嫉妒。
可如今看来,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顾二夫人瞬间白了脸,磕磕绊绊地说道:“许……许是……一时情急……忘了……”
岂料,那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顾二夫人,你莫不是在说笑?凫水这种事,一旦学会了就是学会了,哪里还会忘记?”
她扫了眼已经晕过去的顾眉,冷哼道:“情急之下,连凫水都不会了,那本郡主就要怀疑,顾三小姐是怎么把落水的弟弟救上岸的。难不成,救人的不是你们,而是另有其人。你们只是贪图虚名,冒领了这份救命之恩……”
“郡主!”
顾二夫人听得心惊胆战,大声打断她的话,“不是这样的,真的是眉儿救下了小世子……”
昭阳郡主指了指顾眉,“那你怎么说?”
眼见在场众人都露出讥讽的神色,顾二夫人却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一张妆容精致的脸青白交加。
毕竟,顾眉不会凫水,已经被众人看见,怎么狡辩都没有用了。
事实胜于雄辩。
这时候,顾二夫人已经想清楚了顾晏的手段,突然指着顾晏大声道:“是她!一定是她嫉妒眉儿得了大长公主的青睐,才起了歹毒之心,把自家姐妹推下了水……”
顾晏诧异道:“二婶婶,三妹妹不会凫水也不是我的错啊……”
这话一出,不少人脸上的鄙夷之色越发浓重,顿时小声议论起来。
“顾二夫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顾眉不会凫水,和被谁推下水,能是一回事儿吗?”
“就是,本以为这是个舍命救人的高风亮节女,结果却成了冒领恩情的小偷……”
“现在我怎么觉得,救下小世子的,反而是这位容貌绝色的顾二小姐?”
“实不相瞒,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早就听闻顾二小姐无依无靠,若是被人强行冒领了恩情,也不是不可能……”
越来越多的质疑声钻入耳中,顾二夫人气血翻涌,双眼一翻,突然晕了过去。
明若姑姑板着脸,先让婢女把这对母女带下去,又命人去通知顾府的人,让他们尽快把人领走。
直到一切都处理妥当后,明若姑姑才走到顾晏面前,恭敬地说道:“二小姐,殿下已经久候多时,请您移步去花厅……”
顾晏有些诧异,想起匆忙离去的大长公主,心中生出了一抹疑惑。
难不成,大长公主的离去,只是为了给她揭穿顾二夫人和顾眉的机会?
昭阳郡主适时地给她解了惑,“明若姑姑把你的话禀报给母亲时,我正好也在旁边听着。于是,就让母亲假装有事离开,等着顾眉等人的动作……”
顾晏却问,“殿下……怎么知道我会出手?”
昭阳郡主调皮地眨眨眼,“你猜?”
顾晏不猜,又问,“当时,你们真的相信我说的话?”
昭阳郡主只是笑了笑,并不回答。
顾晏却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是静和大长公主的别院,想要去查发生了什么事,本来就是易如反掌。
她吐出一口郁气,盈盈而拜,“让您见笑了。”
“这话从何说起?”昭阳郡主自来熟地挽上她的手臂,笑道,“我本来就看不惯顾眉那虚伪的模样,只是之前碍于她救了我的弟弟,就暂时忍耐了几分。当我得知这一切都是个谎言时,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边走边说,兴起时,还轻盈地旋起裙摆,像跳跃在花间的蝶。
顾晏慢慢接着她的话,思绪却逐渐飘远,想起前世这位昭阳郡主被远嫁和亲、最后落得个惨死他国的结局,脸色渐渐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