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顾晏已经蒙上帕子,劈手夺过落在后面的一名银甲士兵的弓箭,又借助身边高矮不平的物体,足尖轻点,很快就跳到了屋顶上。
旁边,那年轻男子就跟傻了一样。
“顾二小姐……你……唔……”
半夏抬起宽大的袖子,唰地盖住了他的脸。
小姐的大变身,除了她,谁都不能看!
顾晏拿着弓箭,在屋顶上飞奔。
她身姿敏捷,步伐轻盈,简单的弹跳快跑,尽显女子柔韧之美。
底下的银甲士兵们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背影变得遥远,他们才猛然回神,有模有样地跳到屋顶,一边拉弓射箭,一边在屋顶上跳跃、奔跑。
白色羽箭如流星般划破天际,射向狂奔的蒙面人。
但那些人显然实力不弱,银甲士兵射了那么多箭,都能躲了过去。
顾晏却握着弓箭,一路都在狂奔。
她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森林里飞奔的猎豹,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眨眼间,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这时,顾晏突然拉弓引箭,侧身起落间,白色羽箭嗖地射出去,直接穿透其中一名蒙面人的肩胛骨。
耳边传来几道惊呼声,那人身子栽落下去前,回头看了顾晏一眼。
那一眼,极冷,又极狠。
伴随着那人栽下屋顶,其他蒙面人紧随其后,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
而下面,等待着他们的应该是天罗地网。
顾晏用长弓挽了个花儿,回味起刚才蒙面人的那一眼,心头蓦地多了几分烦躁。
刚从屋顶跳下来,与一名银甲士兵错身而过时,对方突然顿住脚步,问了一句,“敢问女侠遵命大名?”
刚才他看得很清楚,这姑娘看似纤瘦柔弱,实则韧度极好。
尤其是射箭的准头极佳,不说百步穿杨,却也称得上箭术高超。
若不是她射出那一箭,估计那些蒙面人早已逃出生天。
顾晏愣了一下,目光茫然地扫过屋子旁边的柳树,突然道:“怪侠一支柳。”
说完,就沿着来时路走了回去。
半夏依旧在原地等着,盖住年轻男子整张脸的袖子也拿了下来。
她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当远远看到那道黑色的身影时,脸色一变,又抬起宽大的袖子,盖住了年轻男子的脸。
猝不及防的年轻男子:“……”
他又做错了什么?
顾晏不紧不慢地走回来,当看到他二人的模样,不禁会心一笑,然后在半夏的无声催促下,把脱下来的月白长裙又套了回去。
等理好妆发衣裙,半夏才拿掉袖子,担心道:“小姐,您可还好?”
“没事。”顾晏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对身旁的年轻男子说道,“让公子受惊了。此处危险,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哦、哦,好。”
年轻男子傻了一瞬,游魂般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顾晏有些累了,身子像是没骨头般,软趴趴地靠在半夏身上。
冷不防他一回头,两人又倏地站直了身子,问,“公子怎么了?”
年轻男子不禁揉了揉眼,心中有太多疑惑,却不知从何问起。
好一会儿,他才支支吾吾地问道:“顾二小姐……你……你刚才……”
“我刚才有点事,离开了一下……”
顾晏双手交叠,静静地站着,宛若一幅最美的画。
年轻男子想了想,还是没问出来。
他想,他可能是眼花了。
这么美好矜持的一个人,怎么会当着他的面儿脱衣服跳上屋顶呢?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顾晏才浑身放松地靠在半夏身上,松了松手脚,感慨了句,“做千金小姐真的好累哦……”
半夏却心疼死了,“小姐,以后动手动脚这种事,您可千万别去做了。一来不安全,二来也容易被人撞上。咱们可不是时时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蒙混过关的!”
顾晏摆摆手,颇是不以为然。
“待久了,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很必要的嘛!”
半夏瘪瘪嘴,却没再说什么。
简单地休整后,顾晏又让半夏给她重新梳理了下发髻,便一起沿着来时的路离开。
只是,刚走出这条巷子,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八卦袍的身影,马尾后面,还跟着一团一蹦一跳的小毛球,赫然就是林逸清和林球球这“父子组合”。
顾晏不禁喊了一声,“林神医……”
林逸清当即勒马,转头一看,不禁讶然,“顾二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顾晏眨了眨眼,“我……我迷路了!”
就……很理直气壮!
林逸清:“???”
迷路能迷到官府的封锁圈里?
不过他也没深究太多,嘱咐道:“官府正在办案,这里也危险。顾二小姐若是没什么事情,就赶紧回去吧。”
顾晏却道:“林神医,我可以跟你去看看吗?”
林逸清啊了一声,有些犹豫。
本来,他是代江寒舟去看看,那所谓的“西凉奸细”到底是什么人,同时还准备与江南大营的人碰个头。
但此刻看到顾晏抱着那个小包裹,小碎步地走向他,一双美丽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得人心中发热。
于是,拒绝的话也没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默许了她的跟随。
顾晏心头一喜,与林球球一同迈开步子,跟在了林逸清的后面。
林逸清素有“神医”之名,与官府也打过不少交道,一路走来,倒是畅通无阻。
而顾晏二人又是跟在他的马儿后面,自然也没人阻拦,很快就到达了封锁内圈。
远远就看到官差们依次排开,组成一道圆形的人墙,外圈是金陵的官兵,里面则是四五个蒙面人,个个身上挂了彩,却围成一个圆圈,以绝对强悍的姿态保护身后的人。
顾晏往前走近了些,看了看,就从体形上辨认出,那人是西凉国二皇子,蔺寒庆。
也正是,她刚才射中的人。
蔺寒庆露在外面的双眼盯着那些银甲士兵和衙门的官差,从未想过会如此狼狈。
就在不久前,他的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却不知怎么就泄露了行踪,一路躲躲藏藏,甚至借助金满堂的势力遮掩,都没能摆脱这些人的追捕。
现在倒好,他们仿佛成了杂耍台上的猴子,任由底下那些贱民观赏。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的火气更大了几分,颤抖的手握住穿透肩胛骨的那支箭,问自己的手下,“硬闯的几率有多大?”
一手下看了看,回答:“主子,五成机会。”
他们都是以一当百的死士,对付这些衙门的官差,并不在话下。
可话音刚落,长街尽头却有一队银甲士兵哒哒哒地飞奔而来,越靠近,浑身携裹的煞气越浓重。
那手下突然想哭了,“主子,那些都是江南大营的精锐,咱们要从他们手里逃脱,希望只怕会很渺茫。实在不行,咱们只能暴露身份了!”
蔺寒庆闻言,心口说不出的疼。
此次潜入金陵城,实在是情非得已。
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肩胛骨中了箭,半边身子已经麻木,另外半边则半倚靠在手下身上,瞥了眼被手下背在后背的蓝色包裹,语气阴狠道:“实在不行,就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本来,他留着那些抢来的东西,是为了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
如果为了保命而折在这里,相当于此行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但有什么办法?
他的命,始终比这些死物更重要。
这么想着,银甲士兵已经渐渐逼近,他给手下递了个眼色,下一瞬,却见那手下高举起手中的蓝色包裹,大声说出一句话——
所有人瞬间像是被点穴了一样,全部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