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是不该鬼迷心窍地化妆呢
脑袋微微垂低的一色花,以失落的口吻在心中这般暗道。
从离开一色剑馆到抵达全兵馆的这一路上,一色花的自信心可谓是不断走低。
本来,一色花对自己捣鼓了许多时间才涂好的红唇与画好的眉毛还算是有点信心。
然而在离开了一色剑馆、前往全兵馆时,一色花在半路上碰见了许多妆都化得非常漂亮的女孩。
大坂经济如此之发达,化着美丽妆容的女孩是随处可见。
看着那一个接一个妆容美丽的女孩,一色花不由得将头下意识地缓缓埋低
下意识地想要隐藏起自己这拙劣的妆容
我待会还是找个机会把脸上的妆给擦掉吧
在一色花于心中暗暗盘算着该如何把脸上的妆给去掉时,柴田的那句“咦?真岛君?”中断了一色花的思绪,让一色花与自己的爷爷等人一起,一同朝不远处的柴田投去疑惑的视线。
“真岛先生,这位是?”直周看了看正朝他们这儿快步奔来的柴田,然后又看了看绪方。
“这位是我认识的人。”绪方解释道。
在绪方刚跟直周解释完此人是谁时,柴田恰好已来到了绪方的跟前。
“一色大人,初次见面。”在来到绪方的跟前后,柴田并没有立刻与绪方进行攀谈,而是先十分礼貌地朝直周鞠躬、问好,“我是元明馆的弟子柴田龙之。”
直周向柴田点头示意。
“柴田。”绪方朝这位自己还蛮有好感的开朗壮汉问道,“你这是来参加大试合吗?”
“哈哈哈,并没有。”
柴田爽朗地笑道。
“我还没有得到参加大试合的荣誉。我只是前来观看而已。”
“我是元明馆的学徒。在担任初光小姐的护卫之前,我就是元明馆的学徒之一,一直在元明馆里深造。”
“即使现在成了初光小姐的护卫,我也没有退出过元明馆,每逢闲暇依然会到馆内继续磨练剑术。”
元明馆共襄“大试合”这一盛举的四大剑馆之一,传授无外流剑术。
无外流也是鼎鼎有名的剑术流派,以实战价值高而著称,不少人将无外流称为“杀人剑”。
“今次虽未能代表元明馆参加大试合,但也有幸受到师傅的垂青,允许前来观看。哈哈哈,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偶遇到你。”
语毕,柴田看了看一旁的直周等人。
“真岛君,你原来是一色剑馆的成员吗?”
“不是。”绪方摇了摇头,“我只是受一色先生之邀,前来观看试合的外人而已。”
“喂!柴田!”
这时,不远处的一名长相极壮实、额头处有条横向的狰狞刀疤的年轻人,一边朝柴田用力地摇着手,一边接着高喊道:
“柴田!现在有空的话,麻烦过来一下!”
“哦哦!安芸,稍等一下,我立刻就过去!”
柴田朝这名正呼唤着他的壮汉用力地摆了摆手后,将视线转回到绪方身上。
“真岛先生,我朋友现在似乎有事要找我,那我就先告辞了。”
“之后若有机会的话,再好好地聊聊吧!”
“嗯。”绪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啊。”
目送着柴田快步离去之后,绪方跟着直周等人朝他们一色剑馆的座位区域该道场的南部走去。
直周毋庸置疑地坐在最前方。
而绪方则坐在直周的左面偏后一些的位置。
至于一色花,她则与绪方并肩而坐。
身为大坂的知名大剑馆馆主的孙女,一色花自幼所接受的教育,自然是普通老百姓难以企及的精英教育,是标准的大家闺秀。
在于略有些冰凉的地板上屈膝坐定后,一色花便将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放在双腿之上。
腰杆挺直,优美的天鹅颈稍稍向后收,目不斜视。
“大家闺秀”的气质,于此刻尽放。
在与一色花一同在地板上坐定后,绪方便不禁侧目打量着身旁的一色花。
她此时的模样,和之前在那艘偷渡船上,以及那间旅店中所看到的有着游侠气息的“一色龙马”相比,尽管容貌相同,但看上去已完全是判若两人。
绪方心想着:这大概才是真正的一色花吧。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和抚子。
若是能将其身上的这股冰冷气场收一收,那一色花此时的模样便真的像是“大和抚子”这一称谓的人形化身了。
一色花的脸,一直都面无表情,她那好像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在内的脸与眼瞳,能让人联想到“冰霜”。
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种“生人和熟人都勿近”的冰冷气场,就像一大块人形的冰块立于地上。
现在距离“大试合”的正式开始,还有一小段时间。仍能见到有不少宾客仍在陆陆续续地进场。
无数精于社交的人,就抓紧这一小段等待“大试合”开始地时间四处走动、
直周身为一色剑馆的馆主,前来向他问好、寒暄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
几乎每一个跑来跟直周问好的人,都有向直周询问坐在他身旁的这个“斗笠男”何许人也。
而面对这些询问,直周则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他是我最近认识的友人”等回答,来展开滴水不漏的应对。
不仅仅是直周“受欢迎”而已。
就坐在绪方身侧的一色花,也是极受欢迎
“一色小姐,好、好久不见!”
绪方瞥了眼现在正站于一色身前的这位看上去有些腼腆、说声“好久不见”都因紧张而咬了舌头的青年。
如果没有数错的话绪方记得这应该是第3个跑来向一色问好的人了
“鸟山君,好久不见。”一色话面无表情地朝这青年点头示意。
这名青年十分热情地跟一色花寒暄,而一色花的回应则极为冷淡。
绪方注意到不论是谁来向一色花问好,一色花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高冷模样。
待这名腼腆青年把能于现在和一色花讲的话都讲了个遍、从一色花的身前离开后,绪方忍不住以半开玩笑的口吻、用只有他和一色花才能听清的音量,低声朝身旁的佳人说道:
“一色小姐,你真的很受欢迎呢”
“抱歉,让你见笑了”一色花低声回应过后,发出一道轻叹,脸上浮现出几分疲倦。
敏锐捕捉到她脸上的这几分疲倦的绪方,缓缓道:
“被这么多人所追捧、追求,一定很辛苦吧?”
“嗯。非常辛苦。”一色花毫不迟疑、毫不避讳地说道,“就跟有几十只蚊子绕着我的耳边飞一样。”
“蚊子”绪方哑然失笑,戏谑道,“听到你这样的评价,那些苦苦追求你的人可能会哭哦。”
“在我眼里,他们的确就跟蚊子差不多。”一色花毫不犹豫地说,“我一直都是十分直白地表露出对他们的不喜。”
“从不给他们任何好脸色。”
“从不对他们示好。”
“但他们却仍旧是像蚊子一样赶也赶不走,一直在耳边嗡嗡嗡地叫。”
“他们是觉得只要锲而不舍地对我示好,我对他们的印象就能改观吗真是愚蠢”
说到这,一色花再次面带疲倦地发出一声叹息。
“真希望他们最起码在今天不要过来烦我这是我第一次来观看大试合,不想因此弄出太多不美好的回忆”
“我觉得这很难耶。”绪方说。
这时,一只漂亮的黄色蝴蝶突然从绪方的身前飞过。
视线不由自主地被这只漂亮的黄蝴蝶给吸引的绪方,继续用平静的口吻说:
“一色小姐你本来就很漂亮,现在化妆过后变得更美了,想让你的那些追求者于今天之内不再来打扰你,这应该很难啊。”
视线正因追着那只漂亮的蝴蝶而飘远,所以绪方没有看到身旁的一色花,脸“唰”地一下红了。
“这、这种恭维话就免了吧”一色花连忙抬起较冰凉的两只小手,抱住自己那不断发热的双颊,冷却着脸颊的温度,“我不怎么会化妆,就只会涂唇、画眉而已,我自己都感觉我现在的这妆容不怎么好看”
“嗯那这说明一色小姐你真的很漂亮呢。”绪方终于将视线从已经飞远的蝴蝶那收回,微笑着看向仍在捂脸降温的一色,“即使是化着尚不成熟的妆容,也仍旧能变得那么漂亮。”
好不容易冷却的脸颊,再次升温。
这抹高温不仅“烧红”了一色花的脸颊,其耳朵也一并“烧红”了。
“谢谢”一色嗫嚅。
在嗫嚅的同时,一抹开心的笑意缓缓随着微微上翘的嘴角而在一色的脸上浮现。
这是一色今日自离开一色剑馆以来,初次露出的笑容。
与一色简短地聊了几句后,二人之间的那原本稍有些拘谨的氛围纷纷消散。
二人以融洽的氛围攀谈着,在不知不觉间,二人竟聊到了这“大试合”的起源。
“大试合最初是由全兵馆的上代馆主提议举办。”一色花缓缓道,“其本意就是为了能让各剑馆能更好地交流、切磋。”
“大试合举办至今,已有10年的历史。”
“算上今年这次,是第10次举办大试合。”
“以前的大试合还算是有趣。”
“但近2年的大试合都变得无聊起来了。”
“今年此次的大试合,想必也会是很无聊吧。”
“无聊?为什么?”绪方问。
“因为以前的大试合,竞争都相当地激烈,鹿死谁手无人可知。”
“但自从全兵馆出了北原重国这个天才后,关于大试合的最终胜者会是谁,便变得好猜了起来一定会是北原。”
“北原就是刚才在剑馆门口对你出言不逊的那个人。”
北原那张虽长得英俊,但被月代头这一发型给拖了颜值后腿的脸,浮现在绪方的脑海。
“北原他是个天赋异禀的天才,年纪轻轻就得到了香取神道流免许皆传的证书。”
“更是于几个月前,成为了全兵馆的师范代。”
“2年前,北原初次参加大试合,便已近乎碾压的优势夺得了大试合的魁首。”
“然后在去年,北原第二次参加大试合,再一次以近乎碾压的优势,蝉联了大试合的魁首。”
“目前,北原是自大试合举办以来,首个夺得了二连胜的人。”
“今年的这次大试合,没有什么厉害的新人物出现。”
“今年的魁首,大概又要被北原所得了吧。”
说到这,一色花停顿了下。
随后眼瞳中流露出淡淡的狡黠之色。
“真希望能有谁可以打断北原的连胜纪录”
“嗯?一色小姐,你不喜欢那个北原吗?”绪方问。
“嗯,我的确不怎么喜欢那个北原。”一色花点点头,“但这不是我希望他的连胜纪录被打断的原因。究其原因,只是因为我单纯地不喜欢全兵馆而已。”
“因为全兵馆有着一段我不怎么欣赏的历史。”
“全兵馆是我们大坂目前历史最悠久的剑馆。建立于二百多年前的战国时代末期。”
“全兵馆的初代馆主建起这座剑馆时,恰逢织田信长因遇叛乱而亡,丰臣秀吉继承织田信长的衣钵而一飞冲天、展开全国统一战争的时刻。”
“那时,全兵馆的初代馆主是一面倒地支持放眼全日本已无对手的丰臣秀吉,对丰臣秀吉不断地高唱赞歌。”
“因为全兵馆的馆主那时是大坂知名的剑客,所以被丰臣秀吉于私下里接见过。”
“在与丰臣秀吉会面时,全兵馆的初代馆主可以说是好话说尽,马匹拍尽,甚至连家传的宝刀都送给了丰臣秀吉。”
“结果在丰臣秀吉死去,丰臣氏衰微,原为丰臣氏部下的德川家康雄起并篡夺丰臣氏的大权后,全兵馆的初代馆主便以极快的速度变脸,转而一面倒地支持德川家康。”
“据说在德川氏最终成功攻灭丰臣氏的大坂夏之阵种,全兵馆的馆主有暗中帮助德川家康。”
“我很讨厌这种朝秦暮楚的墙头草。”
“所以我连带着也忍不住对全兵馆产生了偏见。”
“不过北原的连胜纪录被终结什么的我也就只能想一想而已。”
“又锻炼了一年,北原现在想必是变得更强了吧。”
“今年所有的参与试合的人员中,应该是无人能及北原了。”
绪方并没有发觉只不过是在和一色花进行普通的聊天的他,在不知不觉中拉了许多的仇恨
“妈的”北原低声骂道,“那个混账到底还要和一色小姐聊多久啊”
北原不,应该说是以北原为首的还未上前跟一色花打招呼的追求者们,现在都在心中怒骂着绪方。
一直在和一色花聊天的绪方,害他们迟迟找不到上前与一色花打招呼的机会。
别人正与他人说话,或是在干什么别的事情时,贸然上前跟人家打招呼这是一件众所周知的极没礼貌的事情。
北原他们作为一色花的追求者,自然是不想在一色花面前做出任何失礼的事情。
于是他们等啊等一直等到现在连大试合都快开始了,都未等到任何那二人的攀谈要停下来的迹象。
找不到上前与一色花打招呼的机会这还不是让北原最恼火的。
最让北原感到恼火的是正与绪方熟络地闲聊的一色花,其脸上竟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认识一色花那么久,他本人几乎从未在与一色花的聊天中,看到一色花对他笑过
那个戴斗笠的混账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一色小姐好像和他很熟络的样子?!
他们在聊什么?为什么一色小姐看上去很开心?!
若不是顾及自己的形象,北原真想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这些疑问对绪方和一色花进行逐一质问。
时间无情地流逝。
在时间来到朝五时早上8点后,一名头发白了一半的中年人准时起身,然后缓步走到了道场中央。
“诸位!请安静!”中年人朗声喊道。
“这人是南条勋。”一色花侧过小脑袋,帮绪方介绍道,“全兵馆的现任馆主。”
在帮绪方做完介绍后,一色花规规矩矩地坐定,不再与绪方进行攀谈。
以北原为首的追求者们终于等来了他们苦候已久的一色花不再与绪方聊天的时机然而现在“大试合”已经开始了
他们现在只能忿忿不平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继续在心中怒骂着绪方
突然出场的南条勋,其实就是上前来发表宣告“大试合”正式开始的开场白的。
古往今来,这种类型的开场白都是最无聊的。
为了打发这无聊的时间,绪方转动目光,打量着周围。
此时,这座宽敞道场的四条边总计入座了100余号人。
四大剑馆中,来人最少的是一色剑馆,只来了不到20号人。
一色花刚才有简单地跟绪方介绍过各剑馆的成员所入座的位置。全兵馆那儿人最多,差不多有40余号人。
南条勋所发表的开场白既不算短,也不算长。
待他终于结束了开场白的发表,从道场的最中央离开后,“大试合”总算是正式开始。
“大试合”的每场比试的选手,都是现场随机选出来的。
在公布第一场比试的选手后,现场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绪方也不禁挑了下眉。
据一色花所言,今年大概要让他夺得三连霸的北原,竟要在第一场比试中就出场。
好了冷静下来吧,北原重国。
被选为第一场的选手的北原,现在正于场下用束袖带绑着衣袖,并不断做着深呼吸,调整情绪与状态。
那个斗笠男应该只是刚好和一色花是熟人而已。
这不代表着什么。
他能被一色先生如此礼遇,一定是因为他有着什么很不得了的背影吧。
但那又如何?
一色小姐她喜欢的是剑术强悍的男人!而不是背景了得的男人!
北原不断地在自个的心中,进行着宛如自欺欺人般的自我安慰。
我现在是第一个上场这可是天赐良机!
在一色小姐的面前好好地表现一番吧!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后,北原起身、大步走向中央的道场,然后于道场的东侧站定。
在起身后,听力还算不错的北原便听到了一道道让他的嘴角不禁翘起的讨论声:
“今年大试合的魁首大概又是北原了。”
“是啊,毕竟北原君是天才啊。”
“三连霸啧啧啧,真是不得了啊”
这些讨论声,让北原的自信心随着嘴角的上翘而不断攀升。
北原这一场比试的对手还是绪方眼熟的人。
正是刚才那名将柴田叫走的额头有刀疤的壮汉。
在负责编排各场比试的选手的人员,刚刚高声宣布第一场的比试选手时,绪方听到了此人的名字:安芸右之助。
安芸现在也已于道场的西侧站定,将木刀随意地扛在肩上,以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打着哈欠。
站于北原和安芸二人之间的裁判,见二人都已入场并于各自的位置上站定后,便高呼一声:“行礼!”
北原与安芸双双用左手将木刀贴在左腰间,然后缓缓蹲下身,向着彼此躬身行礼过后,模拟着拔刀的动作,将贴于左腰间的木刀缓缓拔出,然后以双手握刀的姿势从地上站起身。
做好这套切磋的礼仪之时,便是切磋开始之刻。
定要在第一场就打出威风!让一色小姐为我侧目!
呼!
一道破风声骤然炸起。
一柄木刀重重砍在了北原的左肩和左脖颈之间的位置。
北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重重倒地,接着昏死了过去。
而握持着这柄将北原给一击砍晕的人自然正是与他做对手的安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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