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北原被一击打昏之前,脑海中所浮现出来的最后一句话。
在他刚于心中高呼“让一色小姐为我侧目!”后,便见着对面的安芸以精湛的步伐近了他的身。
近身的同时,将掌中木刀高举。
在北原进到他的攻击范围后,木刀恰好已举到最合适的高度,然后重重朝他劈来。
安芸的这一系列动作实在是太快。
北原的眼睛跟上了他的动作。
但身体却跟不上。
直到安芸的刀都劈下来了,他才将将反应过来,试图举刀防御。
安芸的刀已重重劈中他的身体了,他还没摆好防御架势。
被劈中的部位传来让北原的唇舌不受控制地发出惨叫的剧痛。
这股剧痛迅速传遍北原的全身,冲击着北原的大脑。
紧接着,眼皮越来越沉、黑暗逐渐占据他的视野范围他就这么昏了过去。
寂静。
满场的寂静。
现场几乎所有的人,都用着精彩的表情,看着被秒杀的北原,以及秒杀了北原的安芸。
绪方也同样面露诧异。
他刚才听一色花的介绍,这个北原应该是“大试合”的所有参试人员中无敌的存在才对。
“一色小姐。”绪方朝身旁的一色花轻声问道,“你不是说这个北原是很厉害的吗?”
在出声询问一色花的同时,绪方转动眼球,认真地上下打量了那个安芸数遍。
安芸刚才的那一系列动作,绪方都尽收眼底。
若要让绪方来形容下将北原给秒杀了的安芸那便是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不论是近身的时机与距离,还是发动攻击的时机与角度,都堪称完美。
能如此精准地把握对人对战时的攻击发动时机与角度,还有近身时机与间距这仅代表着一件事
此人的对人对战的经验,极其丰富。
“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色花她的那双美目现在也瞪得浑圆,“这个安芸是谁啊从没听过这号人啊元明馆啥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人了”
负责主持这场北原对安芸的试合的裁判,其职业素养颇高。
虽然他现在也被面前的画面给震得呆住了,但他回神的速度很快
待回过神后,略有些结巴地高呼:
“元元、元明馆!安、安芸右之助胜!”
在裁判宣布他获胜后,安芸将木刀重新扛回到右肩,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朝场下走去。
至于已经昏死过去的北原2名全兵馆的学徒连忙进到场内,一左一右地将他架回到场下。
“大试合”采用着“一战决胜负”制。
也就是说,已经输过一次的北原,已经再没有上场的机会。
众人都以为他夺下“三连霸”只不过是板上钉钉的北原,竟第一场就落败了如此结果,属实是让人跌破眼镜。
难掩心中错愕的一色花,扭头朝自己的爷爷问道:
“爷爷,你知道这个安芸是什么人吗?元明馆啥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了?”
“这个安芸我有点印象”直周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紧追着安芸的身影不放,在听到一色花的这一询问后,他低声喃喃道,“我记得他是半年前才入元明馆门下的新学徒。”
“身手相当杰出但应该没有杰出到这个地步才对”
一色剑馆、全兵馆各剑馆的人都在为安芸的实力而震惊。
而安芸所属的元明馆,其馆内众人同样也相当地震惊
安芸的那些随同前来参加或观看“大试合”的师兄弟们,纷纷瞪圆双眼、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归来的安芸。
“安芸君。”和安芸为元明馆的师兄弟的柴田,用力地咽了口唾沫,“你、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安芸斜眸瞥了眼柴田,接着露出古怪的笑意,笑而不语。
元明馆众人中,只有他们的馆主:八木又八郎十分地淡定。
刚才,安芸一招秒杀了北原时,八木一直面含笑意,一副一切尽在他的预期中的模样。
在安芸回来后,八木笑着冲安芸点了点头:
“安芸,今日你的状态似乎不错嘛。”
“哎呀,师傅。”安芸一咧嘴角,发出爽朗的笑声,“今天不知为何,我的状态格外地好呢!”
说罢,安芸便不再与他师傅八木以及任何人多言,盘膝坐回到他的位置上,双臂抱胸,闭目养神。
“大试合”才刚开始,就出现了这么一幕让全场人都出乎意料的一幕。
众人虽震惊,但“大试合”还得接着进行,所以只能纷纷收敛起心中的惊讶之情,准备继续进行试合。
自出现了安芸这个“大黑马”后,余下的比试便都变得平淡无奇了许多。
绪方原先猜测着这些恐怕连真刀都没怎么摸过的人所进行的比试,肯定无聊至极。
而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明明已踏进到最佳的攻击区域了却不发动攻击。
不该进行防御的时候却在那防御。
截至目前,仅有安芸一人让绪方的眼前一亮。
连着看了足足4场无聊的试合,终于又轮到了安芸上场。
再次上场的安芸,再现了之前的那一幕将自己的对手给一击秒杀
此时此刻
大坂,大坂奉行所,奉行的办公间
大坂奉行冲野京助,现在正为政务忙碌着。
就如同京都奉行被京都所司代压一头一般,大坂奉行也被大坂城代压一头。
大坂城代堀田作为冲野的直属上司,忠实完成堀田下达的任何一条命令,都是冲野应履行的职责。
最近发生了太多反常的事情,让冲野最近这段日子里一直心神不宁。
首先是一个多月前,在大坂港查获了一艘偷运铠甲的商船。
这事件的重大程度,已经超过了冲野所能处理的范围。
于是冲野获知此事后,立即上报堀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堀田得知此事后,亲自负责起此事的调查,这艘偷运铠甲的商船现在的调查结果如何了,冲野一无所知也不敢去多过问。
就这么平静了一个多月后,于昨日,堀田向冲野下达了一条让他不禁心生忧虑的命令:
清点大坂仓库里的粮食、武器等库存,要在2日之内递上府库内所藏的粮食、武器、马匹等各存储物的准确数字。
堀田十分突然地要求清点大坂府库的库存冲野按照自己的工作经验来推断,一般只有2种可能:
一,有自中央而来的重臣,要前来大坂检查他们的治理情况。
二,发生了什么现在或之后要大规模动用大坂府库的库存物品的事情
联想到一个多月的那起“偷运铠甲”事件,冲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越往深处细想,冲野越是感到不寒而栗。
这已不是他这小小的町奉行所能插足、甚至去细想、考虑的事情了。
不敢去深究此事,于是冲野将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完成堀田所下达的任务上。
作为全国的物流中心的“天下第一商都”,大坂府库中所库存的各类物品,自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要在2天之内将府库中所库存的各项物品梳理出一个精准的数字,这是一个并不简单的任务。
冲野现在便正在兢兢业业地核对、检查着麾下小吏们所上报的一份份统计报告。
“眼睛越来越不好使了啊”
将又一份报告放下后,冲野一边长叹着气,一边抬手用力地揉着双眼。
45岁这是冲野现在的年纪。
自从年纪过了40后,冲野便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尤其是眼睛。
不仅远处的物体看不清,而且极容易发酸。
就在冲野仰着头、紧闭双眼,让眼睛进行休息时,办公间外陡然响起自己的一员部下的通报声:
“冲野大人,有飞脚带来了一封寄给你的信。”
“信?”冲野猛地睁开双眼,然后以欣喜的口吻赶忙道,“快点把信帮我拿过来!”
“是!”
飞脚:江户时代的快递员。
江户时代的日本已有着极厉害的快递服务,只要你给得起钱,飞脚能帮你把信或货物从日本的最东端送到最西端。
冲野要求快点把信给带过来后,不一会儿,一件封口完好的信便呈递在了冲野的书案之上。
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芒的冲野,三下五除二地将信封撕开,从中取出了一张薄薄的信纸。
这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其顶端擦有一抹艳丽的嫣红。
看了眼信纸顶端的这抹嫣红,冲野立即心花怒放。
“晴菊小姐又给我寄信了嘿嘿嘿”
带着几分猥琐气息的笑声,从冲野的口中发出。
晴菊新町的蕈花屋的当红游女之一。
对于游女们来说,客人就是她们的命。
为了不让熟客流失,让客人转化为回头客,给客人们写信、邀请客人们再来是她们的日常重要工作之一。
因为游女基本上都没有人身自由,所以都会委托飞脚来帮忙送信。
这些游女们寄给客人的信中,最特殊的一种信,就是冲野现在抓在手中的这封信有着天红的信。
将信纸叠好,然后用涂有唇脂的嘴唇咬住信纸的顶端,用嘴唇上的唇脂在信纸顶端压出一个红印,这种红印便被称为“天红”。
这种有着天红的信,游女一般只会寄给对她来说最特殊的客人。
所以,当某个游女朝你寄出这种有着天红的信时,便等于是该游女在对着你说:你对我来说是特殊的存在。
正因这种“天红信”有着这种含义,所以许多“花街大镖客”都渴望着能从自己喜欢的游女那收到“天红信”。
当然许多游女为了拉客,给自己的每一个熟客都寄去一封印有天红的信,在信里对每一个人说“你是我最爱的人”,也是屡见不鲜、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冲野并不急着打开手中的这封信,而是先一边猥琐地笑着,一边张开大口,含住信纸上的那抹天红,接着用力地吸吮。
“嗯是晴菊的味道好香!好香!”
因为江户时代奇特的伦理观,有妇之夫在工作结束之后一起去花街浪荡只不过是极平常的事情。身为大坂町奉行,并不缺钱花、性子也极为好色的冲野,一直都是大坂官场内最杰出的那个“新町大镖客”。
晴菊是冲野于2个月前于偶然之中相识的。
初次见到晴菊时,冲野便被她的脸、熊、脚给勾去了魂魄。
这3个月以来,冲野一直保持着3天一次的频率去光顾晴菊的生意。
而晴菊也是个很懂得讨冲野喜欢的女孩。
自勾搭上冲野后,一直频繁地给冲野写信,联络着感情,在信纸上写点类似于“我吴服胸脯那部分的衣物好像变窄了”这种让冲野心痒痒的小骚话,让冲野对晴菊更是魂牵梦绕。
与晴菊你侬我侬的这3个来月,冲野每日最想听到的声音,就是飞脚身上的铃铛声。
晴菊写给冲野的信,无一例外都是“天红信”,基本上每天都能收到一封天红信。因此现在看到这封印有天红的信后,冲野便立即知道这是晴菊写给他的信。
6日前,晴菊突然生病了,这让冲野沮丧了许久。因晴菊生病的缘故,冲野也因此许久没有收到晴菊寄来的信。
今天久违地收到晴菊的来信,这令冲野十分之亢奋,身体的疲惫一扫而空。
含着信上的天红,一直含到这唇脂都化开了,冲野才终于展开了信件。
冲野屏气凝神,专心致志、逐字逐句地阅读着手中这封晴菊所寄来的新信。
待阅读完毕后,冲野不禁露出猥琐的傻笑。
晴菊的这封信中所写的内容不多,统共就2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对冲野的例行寒暄。
第二个部分,便是对冲野发出邀请。
晴菊说她的病快好了,到了4天后大概便能痊愈,问冲野于4天后的晚上有没有时间来新町的蕈花屋看看她。
晴菊的这封信写得非常含蓄,咋一看是封好像很正常的信,但傻子都看得出来她所谓的“看看她”,是“检查她身体发育得正不正常”的那种“看看”。
“4天后吗”冲野擦了擦都快从嘴角淌下来的口水,努力回忆着自己日后的行程4天后的晚上,他应该有空。
确认自己4天后的晚上有时间后,冲野立即将掌中的天红信叠好、放好,然后将身前书案上的所有杂物都一口气推开,一边继续发出着猥琐的笑声,一边书写着给晴菊的回信。
全兵馆,乙号道场
嘭!
似曾相识的一幕,再次于众人的眼前出现。
安芸快速地近身,然后挥出凌厉的斩击,将他的对手给砍倒。
现在正与安芸做对手的人,也是全兵馆的学徒。
他挨刀的地方是右肩头,因挨刀位置的不同,所以此人没有像北原那样直接昏过去,但他也并不好受,毕竟安芸的力道可不轻。
他用左手死死地捂着已经有些发肿的右肩,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其右肩的骨头虽没有受伤,但很明显他不静养个几日,右臂是别想再使用了。
在护具和轻软的竹剑还没有普及的当下,所有人都是拿着木刀、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对练、切磋,因此在切磋时受伤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也无人会对将自己对手给打伤的安芸进行指责。
裁判现在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安芸不断是和谁打都是秒杀”的现象,在安芸将他的对手击伤后,他立即高声呼喊道:
“元明馆!安芸右之助,胜!”
全兵馆的馆主:南条勋的表情,现在极其地难看。
因为现在被安芸给打伤肩膀的这人,是他们全兵馆现在最后的一名选手。
四大剑馆中各出3人参加试合全兵馆的3名选手此时已全数败北。
因情绪愤懑的缘故,南条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他用着冰冷的视线看着场上的安芸。
这个安芸不仅将他寄予厚望、本以为他能拿下“三连霸”的得意门生北原给一击秒杀,现在又将他们全兵馆的最后一个选手给淘汰,让他们剑馆已无任何夺得今年“大试合”的魁首的希望。
安芸的对手,现在已被搀扶着回到了场下。
然而安芸却还扛着木刀,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
“安芸君。”裁判朝安芸投去疑惑的视线,“请暂回你的位置上,下一场试合马上要开始了。”
安芸像是没听到裁判的话一般,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哈”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真无聊啊我已经懒得再浪费时间了啊”
他一面这么说着,一面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将剑重重一挥。
将剑尖指向坐在不远处的全兵馆馆主南条勋。
“无聊的比试就到此为止吧!直接直入主题吧!”
“南条先生!可以让我来看看你的香取神道流,水平如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