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里斯·安德森现在很烦。
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被一个街头魔术师给缠住了,而且那个自称魔鬼的家伙正站在街对面嘲讽着自己,简直就像是在对自己说,“连这种家伙你都甩不掉,你还有什么脸面?”
纠缠着诺里斯的街头魔术师是一个黑人男子,戴着一顶颇为滑稽的礼帽,上面插着一根黑色的羽毛。身上的西装非常廉价,手里的手杖也明显是一根残次品,雕刻不讲究,用料也非常普通。
黑色的西装比较修身,熨烫比较细心,但还是可以看见脱色等一系列问题。
他的胸兜内插入了一根签字笔,估计是留给想要签名的家伙,但是诺里斯现在并不想要签名。
“嘿!这位先生,我觉得你一定要来看看我的表演!”街头魔术师说道,“相信我,我的魔术绝对会让你大开眼界的!”
“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诺里斯摆摆手,想要把这个没有礼数的家伙赶走。
但是魔术师却像鞋底的口香糖一样死死地黏住了他,诺里斯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若不是这家伙和自己无冤无仇,否则的话诺里斯可能直接动手了。
诺里斯往前走一步,魔术师就往前跑三步,停在他的面前冲他欠身行礼,“先生,不要这么说,人们在接受这些陌生的东西之前都会抗拒,这是必定的过程。但是在抗拒之后的接受,往往能让你获得一些更多的东西。”
诺里斯停下了脚步,指了指一旁酒吧外的斗狗现场,“不如我们来猜猜,那里的斗狗比赛,哪只能获得胜利吧?”
魔术师愣了一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宁愿去看斗狗的比赛,也不想听你在这里多废话半句!”如果是平时的诺里斯,或许会花费一点无所谓的时间来观看魔术师的表演然后走人,但是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不一样,那个自称魔鬼的家伙就站在街对面,很明显是找自己有事。
而那家伙每一次带来的情报都是非常有用的,那诺里斯就更不想听这家伙废话了。
“好吧……先生,”魔术师耷拉着脑袋,表现得非常失望,“不好意思,打扰了。”
“不客气。”诺里斯甚至认真地回答了这一句话,可谓是毒上加毒。
等待几辆马车和一辆少见的由内燃机驱动的小型轿车路过,诺里斯才走到了街对面,和那个家伙会面。
“来的真晚,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够甩开那个家伙。”男子的笑容总是让人不寒而栗,“下次需不需要我给你计时?”
诺里斯冷声回答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更希望你能在我没有被人纠缠的时候来找我,这样我们之间的交流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男人哈哈一笑,“你又开始幽默了,我什么时候来找你,那不是我的想法吗?我为什么一定要因为你的问题而改变我自己?”
这句话诺里斯不想反驳,也没得反驳,男人手上掌握着他所需要的情报,自己不去找他,那就是自己丢失了可用的情报,而男人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说到底,还是不公平的情报拥有量所导致的。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嘲笑我?”
“话可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哪次来找你不是为了帮你?你可不要践踏我的好意啊。”
对于这一点,诺里斯倒是选择了反驳,“帮助我?那可不一定吧?你帮助我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可以从侧面达成你想要完成的目的,说到底也不过是双赢的局面而已,为什么要说得像是你卖了好大一个人情给我?你能要点脸吗?”
被拆穿,男子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难看或者恼怒,只是非常平淡地回答道:“是吗?双赢的局面我找任何人都可以达成。我随时都可以抛弃你,但是我没有这么做,对吧?因为你很让我满意。”
诺里斯看了男子一眼,没说什么。
“言归正传,我只是来给你情报的。不过在此之前,和我在街上走走……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自便。”诺里斯冷淡地回答道。
男人笑了笑,率先迈开步伐,走在了砖瓦平铺的道路上。
马车的滚轮声在诺里斯的耳边回荡着,远处运河的渡轮鸣笛声也在这个略显平静的城市上空徘徊。曼堡市的天空略显阴沉,大量的烟囱矗立在城市的各处,像是给完好无损的肌肤上刺破了几个洞。
黑色的烟雾从里面喷发出来,直入云霄,染黑了云朵和烈阳。
“现在的曼堡市已经被那些蜂类所包围了,”男人一边从衣兜中摸出来一块糖,一边和诺里斯说道,“这都是有原因的,你应该知道吧?”
“看得出来。”诺里斯的目光放在了周围的市井风光,但是心思依旧放在和男人的对话上。
男人剥开了糖纸,将橙色的糖果丢进了嘴里,随手扔下了垃圾,“这些蜂类可以说是真实存在的,也可以说是虚幻的。当人类产生某种强烈的念头时,对于它们的存在感知力就会变得薄弱。”
诺里斯猜出了答案,“这个念头……指的是想要找到它们的**吗?”
男人耸肩,没有否认。
“这些蜂类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就像马克笔一样,做一个非常鲜明的标记。最近你也遇到过了吧,那些被叮咬后的尸体?”
岂止遇到过,诺里斯可是亲眼看见一个人在自己的面前被作上了标记。第二天他就和警察署的人几乎同时发现了那人的尸体。
见诺里斯没回答,男人也权当诺里斯和自己想得一样,继续道:“这些尸体的大脑都已经消失了,用‘被吸食了’来形容更加贴切。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一个传教士在作祟。”
“和我没关系,”诺里斯极力想要撇清责任,“我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去哈莱亚之城。其它的事情我一概不想管。”
“是吗?但是决定事实的人并不是你。”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哈莱亚之城的入口每开启一次就会消失。也就是说你现在必须寻找新的入口,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传教士……他知道入口在什么地方。”
诺里斯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便有一个人拦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手里捧着几株奄奄一息的玫瑰花,面色苍白,气息不匀。
“英俊的先生,请买一枝花吧。”
仔细一看,诺里斯可以看见她的脖颈处有非常明显的淤青,脸上也略有些微肿。这种情况他甚至都能背得出家庭环境:一个酗酒的父亲,一个忍气吞声的母亲……或许还有姐姐妹妹,但是前者放浪,甚至可能在下城区站街;后者嗷嗷待哺,却没有人抚养。
诺里斯合上了眼帘,深深地叹了口气,从衣兜中摸出了钱包,掏出了几张大额度的钞票,递给了小姑娘,并且拿走了她手里的所有花束。
“早点回家,孩子。”
小姑娘明显愣了一下,转瞬之间笑颜展开。那纯真的笑容,好似连带着花束也重归花期。
“谢谢您!善良的先生!很抱歉我私底下刚才怀疑您的精神有问题…………毕竟您在自言自语……”
诺里斯压抑着自己转头去看男人的动作,轻轻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
没错,那个男人……只有诺里斯·安德森一个人看得见。
或者说,那个男人只愿意让诺里斯·安德森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