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章 茫茫星野句句声晚(1 / 1)申傲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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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着对联的防盗门前,一阵刺耳的门铃声骤然响起。

不久,从里面探出一个男生的脑袋来,傅江弈上下打量着伊沉,目光滞留在她湿透的牛仔裤脚,然后一脸嫌弃地拉开门让她进来,口中还嘀咕着你怎么又没带钥匙。

看似温馨的客厅中,摆满饭菜的餐桌上,两女一男正坐在舒适的沙发里看着电视。他们分别是傅江弈的妹妹傅江江,爸爸和曾阿姨。

伊沉是重组家庭的孩子,她颓废的生活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家里面,并不觉得有人能够给予她一丝丝的光亮。

由于她的出现,原本欢声笑语的家中突然沉寂下来。耀眼的白光照进那双存着牵强笑意的眼中,伊沉一言不发地回到房中。

“嘭”关上门,她无心摔门,只是房间的窗户开着,才导致关门的声音这么大。

可是傅江江并不这么想,她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后走到餐桌上准备吃晚饭。

曾阿姨让傅江弈去叫伊沉吃饭。

傅爸坐在她旁边,面色冷漠。

等到伊沉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黑色长袖睡衣,长发用黑色发圈绑住,耳后散着几缕短短碎发。

五个人氛围沉重,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傅江江和傅江弈跟她都是一个学校的。妹妹傅江江比她小一岁,因为上学早所以跟她同一年级。而哥哥傅江弈大她们一岁,在上高二,与画室的学长陈与修一个班级。

今天的晚饭曾阿姨做了一些可乐鸡翅,炒了两个热菜,主食是白米饭,还有一锅热汤。令人窒息的气氛使人没有什么胃口,伊沉扒了几口饭,鸡翅一个也没动,就说饱了。

曾阿姨落满皱纹的眉头一紧,伸手给她捡了一块鸡翅,关心到:“小沉,多吃一点!你太瘦了!”

然而,那只鸡翅还没放进伊沉的碗中,就被傅江江一筷子拦下,她不顾曾阿姨铁青的脸色,冷笑嘲讽:“妈,我还没吃呢!你怎么给她啊!再说了,我也瘦了不少!”

她特意摸了摸扁平的肚子,曾阿姨无可奈何地冷冷瞪了她一眼。蓦地,餐桌上变得更加安静。

为了缓解这种致命的尴尬,伊沉慌忙起身,走到厨房把自己用过的碗筷刷干净以后,重新回到房间中。

刚关上门,她就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

曾阿姨所谓的对她好,不过是在傅爸面前做做样子,他们才是一家人,他们真正疼爱的亲人之中,从来没有过自己。

她的房间很暗,不大的地方被侍弄的很温馨。

洁白的墙壁,入门右侧是一个挂衣架,正前方空余的地方摆着一张单人床,上面是灰白相间的被褥。在床的右边是一张小小的床头柜,上面摆放着零零散散的书本。而床的左侧是平日写作业用的书桌,堆积如山的书籍前面,是一扇不算很大的窗户。

他们家在十楼,从小窗望出去并不是很高。楼下的花坛湿漉漉的,盛放的月季花也渐渐凋谢。

伊沉打开书桌上的台灯,拎过单人沙发上的背包,打算写作业。

她的学习成绩的确如语文老师所讲,是高一年级中数一数二的差。可是并不是她不爱学习,而是根本就听不懂。

傅江江和傅江弈每周都有补习班可以上,但是伊沉没有。不过她早已经习惯在这个家里做一个没有存在感的空气人。

面前的窗户又淅淅沥沥落起小雨,伴随着几道轰隆隆的雷声,雨点越下越大。颗颗水珠砸碎在干枯的残叶之上,含苞待放的花朵也被淋了个面目全非。

夜晚十点,她写完作业,准备休息。

每到这个点,他们都已经回房睡觉了。只有她这个时候才会去卫生间洗漱。

不出意料的,客厅的灯已然关掉。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借着仅有的光色,按亮卫生间的灯。

傅江江睡觉很轻,怕把她吵醒,所以每次都偷偷摸摸的。

等到她洗漱完收拾好一切以后,时间已是十点半。因为早上他们都要七点半到校,所以家里总是早早就安静下来。

她穿着睡衣钻进被窝里,独自蜷成一团。许久,伊沉听着雨声,缓缓睡去。

次日早晨六点。

外面的天蒙蒙亮,昨夜忘记关好窗户,整个房间都吹着冰冰凉凉的风。

伊沉摘下漆黑的眼罩,措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喷嚏。她毫不在意地揉揉鼻头,打算收拾一下去学校。

洗完漱以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卡其色的风衣穿上,乌黑浓密的头发只是梳了梳。学校一向要求学生穿着干净利落,不能奇装异服,不能披头散发。

可是她一直这样,任老师骂了,也就是绑一个低低的马尾。

拎起背包,从餐桌上拿了一块面包和一盒牛奶就走出了家门。

晚了十分钟起床的傅江弈,无故望着她离去的地方看了很久。

北市高中。

校园里年龄最长的一棵梧桐树,每逢刮风落雨天气,宽阔的树荫下就会堆积许许多多残败叶子。

她一如既往地走到高一E班,毫无声息穿过如海的人流,默默把书包往桌上一扔,结果不小心碰到正在写字的顾淮熠。

洁净的纸上,好好的一个淮字愣生生写成了认不出来的模样。

顾淮熠斜睨着她,悠悠放下笔后,淡淡讲到:“伊沉同学,拜托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莽撞?”

伊沉略带歉意地垂眼,用微不可听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少年故意将耳朵凑近她唇边,重复到:“你说什么?”

就在伊沉很想要给他一拳的时候,班主任突然走进教室。

于是,顾淮熠立刻站起身,方便让她进去。

高老师是他们的英语老师,同时也是班主任。关于转学生顾淮熠,她又重新替他仔细介绍了一次,不过大部分就是他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在以前的学校成绩也很优异。

接下来,就是班级里极为隆重的掌声。

伊沉不屑一顾地掏出英语课本,眼看着又要趴在桌子上睡觉。

只是这次没有意想中的冰冷,柔软的脸颊触碰到一只温暖的手掌心。

伊沉惊讶地抬起脑袋,望向顾淮熠的双眼中头一次有了光。

明媚的光线弥漫在彼此的面孔上,像凝聚的星星颜色,淡淡在圆滑的下颌处勾勒出完美的弧度。整个教室仿佛仅剩他们两个人,顿时伊沉直觉得那布满孤寂黑暗的心底,极缓地照射进一束阳光。

许久。顾淮熠手臂轻抬,白皙的掌心静静搭在她下巴上,然后偷瞄了一下正在讲课的高老师,小声说到:“你别睡了,学习一下吧!”

蓦地。她从沦陷中缓过神儿来,伊沉神色不自然地翻开英语课本,拿着笔的右手都在微抖,遂然飞快地点头说好。

高老师穿着一条蓝格子长裙,上面是一件白色的长袖,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她站在讲台上,向同学讲述英语的那一瞬间,格外的自信。

伊沉也也曾想着自己能够有一天可以足够自信。

“叮铃铃……”两堂英语课结束以后,高老师还没有走。

她举着小棍往讲桌上敲了两下,混乱的教室里立马安静下来。高老师推了一下眼镜,平平的嘴角倏地扬起。

见状伊沉愣了一下神,依靠她对高老师近两个月的了解,一般露出这种不怀好意的笑容的话,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就在伊沉腹诽完以后,高老师从英语课本里面掏出一叠纸,她让第一排的同学帮忙发一下,然后高声讲到:

“由于你们是新生,所以学校举办的这场的古诗词大赛,高一的学生每个班只用出两个人。你们谁有兴趣,填好报名表后,交给班长,老师会酌情选择。”高老师说完,就踏着小步子走出教室。

他们班长是个女生,名字叫做楚安离。

她从新生入学到现在,一直是名列前茅。这不刚想着,楚安离就拿着她的报名表走到顾淮熠旁边。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地低头看着报名表后面的大赛规则。

默写、释意、背诵……

“顾淮熠同学,请问你想参加古诗词比赛吗?”她略带不好意思地问出口,一旁靠在墙角看戏的伊沉眉尾一抖。

入学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楚安离这么温柔。

修长的五指轻轻压在报名表上,顾淮熠扬眸望向满脸期待的楚安离,忽然“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嘴角两边小小的梨涡深深陷了进去。

坐在旁边伊沉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心里竟然有一股不知名的味道向心底蔓延散去。

顾淮熠嗓音清脆,令人听了很舒适。

“我参不参加倒是无所谓,可是我看班长你应该很想参加吧!”

少年一眼看穿女生的心思,楚安离羞涩地点点头,声音娇滴滴的说到:“那同学你能跟我一起参加吗?”

原来是看中了顾淮熠!

霎时,伊沉的心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有一瞬间她竟然不想顾淮熠答应。

可是事与愿违,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这件事。等楚安离满心欢喜的回到座位上以后,伊沉不停地唏嘘咂舌,还一脸嫌弃的盯着他。

对此,顾淮熠感到不明所以,泛着明辉的眼里全是疑问:“你盯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学霸就是喜欢和学霸在一起玩!像我们这种小菜鸡……唉!”伊沉简短的冷嘲热讽间,他居然听出了里面有一丝丝的酸味。

于是,他一边垂头写着报名表,一边不由自主地勾唇浅笑,缓慢解释说着:“我不喜欢学霸。”

黑黑的影子在潮湿的地板上拓出很长,洁净的玻璃窗外,学生们结伴而行,他们个个脸上喜笑颜开,十分快乐。

当时的伊沉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从未认为有过丝毫的不妥。直到两年后和顾淮熠重逢之际,才渐渐明白“我不喜欢学霸”的言外之意。

只是在她明白以后,为时已晚。

漫长的大课间结束之后,学生们各自坐回位置上。

最后两堂课是语文。

坐在第一排的楚安离偷偷转过头,朝着认真预习课文的顾淮熠瞄了几眼,那眼底流露的满是仰慕与喜欢。

语文老师今天讲的是一篇文言文,白居易的《琵琶行》。

底下在座的四十位同学,一听要学《琵琶行》了,个个脸色骤然都变得愁苦不堪。虽说老师早就说过这篇文言文一定要背过,但是没想到背诵全篇这么快就降临了。

王老师手中拿着小棍,厚厚的眼镜片下是一双格外犀利的眼睛。

“我再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以后,我开始抽查!”王老师给他们下了最后的通牒。

因为这篇课文早就留成作业要求背过,可是伊沉她早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她生无可恋的凝视着一整篇的文字,露出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如今只能祈求上天,不要让老师叫到她的名字。

所有的同学们都在快速默背着,只有少数人惬意的温习着,这其中就包括她的同桌,顾淮熠。

十分钟后,教室的朗读声音戛然而止。

王老师手捧课本,滴溜溜的眼睛把在座的都扫了一遍,最后她叫到楚安离的名字。霎时间,全班好像都松了一口气。

伊沉瞧着楚安离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她把书本扣过去,双眼直视前方。

接下来,就是一段极长的背诵。

“……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全篇文言文,没有一丝卡壳,轻而易举的就过关了。

为此,学生们都开始为下一位中奖的人进行祈祷。这次,拿书挡住半张脸的伊沉终于发现那双探寻的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自己身上。

“伊沉!”仿佛被点到死穴一般,四下顷刻鸦雀无声,独留王老师的声音在耳边盘旋回荡。

顾淮熠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注视着伊沉的眸子里充满笑意。

伊沉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局促不安,那张水润的嘴唇貌似也被胶水黏住,第一个字都差点没想起来。

顾淮熠只见她用力挠了一下脑袋,然后开始磕磕绊绊的背诵:“浔……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叶叶荻花秋瑟瑟……嗯”

还有什么来着?刚才明明已经背过大半段了,可是一当众站起来,那些熟悉的词汇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她眼瞅着王老师的眉毛都快拧成麻绳了。

沉默许久,顾淮熠腾地一下站起来,氛围沉重的教室里响起他干净清澈的声音:“老师,我来背吧!”

此刻的伊沉恨不得马上找一个地缝儿钻进去。这种场面简直比在家里面还要窒息恐怖。王老师凶巴巴地瞪了她两眼,遂张口让她先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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