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中,昏黄的灯光下,伊沉的双眸淡出墨黑的光辉。少年好看的眼尾轻轻上挑,心里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像是一根点了墨的笔,于心间留下一点又一点的斑驳痕迹。
两人四目相对,相视无言。
玻璃门前的提示音再度响起,伊沉眨了眨眼,嘴唇不自然地翕动:“那个,有人来了。”
闻言。少年缓回神儿来,哂笑着抱着笔记本,一路小跑回去。
刚来的女生长得很漂亮。深秋的天气温度格外的低,她却只穿了一条黑色过膝长裙,外面套了一件纯白羊毛大衣。微微泛黄的长卷发闪着白金色的光泽,她把钱压在桌面上,目无表情地冲着伊沉说:“我要一杯浓缩咖啡,带走的。”
伊沉“嗯”了声,将身子转到后面给她做咖啡。
然而,当她把咖啡递到女生手里的时候,她却一脸嫌弃地不肯接。语气更是很冲:“我说啊!我要的是冰的!”
冰的?这么冷的天气要喝冰的?
伊沉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刚才你好像也没有说要热的还是凉的吧?”
女生脸上滑过一丝心虚。
“我是没有说,可是我现在想要凉的了。”女生撩了下耳边的长发,眼神由心虚变成鄙夷。
伊沉微扬眉尾。印象中,她貌似没有招惹过这位女生,更没有见过。算了,她把咖啡放在一边,就当自己买了喝掉。
五分钟后,一杯加了冰的咖啡重新送到她面前。
女生摸了摸杯身,这才笑颜逐开,目光浅浅地望向她,轻声唏嘘道:“没想到啊,两年前的伊沉居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两年前?
“你认识我?”伊沉的语气逐渐变冷。
殊不知,靠窗处的少年一直朝着这边看。
“认不认识,反正现在认识了。”女生端着咖啡,一手提了提肩上滑落的包包,美目顾盼,笑意丛生:“我叫,楚安离。”说完,不顾伊沉再怎么疑惑,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淡灰的颜色愈发浓重。
“叮咚”手机响了下。
伊沉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该换班了。
于是,她便去更衣间换好衣服,打算离开。
在咖啡馆坐了很久的少年也骤然起身,收拾好东西慢步走到她面前。
依旧是那柔和的笑脸:“下班了?”
“嗯。”伊沉一向少言寡语。
少年修长的指,指了指门外:“那,方便一起走吗?”
伊沉淡淡摇头,“不用了。”
少年站在原地,安静目送女生而去。唇角的笑意层层蔓延。
伊沉孤身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脑海里的思绪漂浮着,任由她怎么想都不记得楚安离是谁,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森然咖啡馆离华山小区就只有两条街的距离。身侧的车辆嗖嗖而过,他们各个面无表情,仿佛眼中只有无尽的前方。
世态炎凉,算是人间常态。
华山小区。
“吱!”一辆黑色的轿车倏地停在小区门口。驾驶座的车门缓慢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白色休闲衣服的男生。
少年眉目蕴含冷意,浑身散发着疏离之感。
随后,又一辆搬家公司的货车停在门前。
少年向保卫室的人说过理由后,两辆车一同开了进去。
“顾先生,请问您要搬到几楼?”搬家公司的一个男人带着满头大汗问他。
顾淮熠淡然笑笑,眼目间全是亮光:“麻烦各位搬到六楼就好。”
“嗯!后面的人,搬到六楼!”男人向后面高声喊了一句。瞬间将近五六人开始行动起来。
顾淮熠特意在北市高中查询了一下伊沉的住址,可是学校里面只有从前的地址。于是他直接去问了同年级的傅江江。
两年间,顾淮熠从未停过寻找她的脚步。
车祸以后,伊沉无故消失了很久,就连他们傅家的人也不见踪影。任凭顾淮熠怎么找寻,丝毫没有下落。后来,伊沉的消息还是陈与修告诉他的。只是那时的陈与修也不知道伊沉的地址,略清楚一些她的现状。
顾淮熠身陷回忆中,他立在红白相间的小区楼下,一身宽松的衣服尽显少年的青春活力。以至于,后来的伊沉见了他,直言说那天凌晨他穿的西装真是过于显老,明明是二十的年纪,却打扮得那么严肃。
当一切收拾好后,顾淮熠坐着电梯直上六楼。他故意没有关门,然后在里面开始归放一堆堆杂乱的小件东西。
不到二十分钟,伊沉便走到小区里面。
她习惯走着楼梯上去,这里很安静。她害怕电梯里盛满许多的人,因为感觉那样被人包围后,总会有奇奇怪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哐当”疑似坚硬的东西摔落在地板上。
伊沉踏过最后一层楼梯,卡其色的长风衣徐徐扫过洁白的墙面,长发飘飘散落于背后,她稍抬眸,少年颀长的身形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撞进眼中。
见此,伊沉轻挑眉:似乎有点眼熟……
少年捡起掉落在地的笔筒,转身之时,偶然瞥见站在楼梯口的伊沉。她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棕黄的长发遮不住憔悴的面容。
他微扬起沾满灰尘的手心,朝着她晃了两下。
伊沉红唇微张,声音浅浅:“顾,淮熠?”像是不可置信般,女生的眼睛又不自觉睁大了一圈。他是给自己报名单的男人……
于是,她又把少年上上下下扫了一遍。
单纯认为他穿西装和穿平常衣服的模样跟气质,相差太多。
顾淮熠见她看得入神,在伊沉未转过神时,他早已来到身前。
少年伸出没有落灰的手,翻开朝上。
伊沉清楚看见他眼中的光亮,宛如天幕中的星辰,闪烁着淡出温暖的神色。他晃了晃挡住眼尾的碎发,笑脸盈盈:“你好,我是新搬过来的邻居,顾淮熠。”
果然是他。
伊沉克制住内心的好奇,一言不发,径直绕过他。少年的手呆呆滞在空中,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回过脑袋看着她掏出钥匙回到了家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顾淮熠无奈地折回屋子里,欲要关门。
不料,一只手挡在未关闭的门缝前,少年眸色一凛,女生那张清淡的面容又重新闯入他的视线中,目光流转,无意瞧见她双手捧着的一盆翠绿的仙人球。
“你这是?”顾淮熠不解。
“这个就当是我送给新邻居的礼物。虽然我不知道以前认不认识你,但是现在总归是认识了。”伊沉很是平静地说完,顾淮熠的心里却悄然乐开了花。
他欣喜地接过仙人球,却因过于激动,还没来得及说句谢谢,手指尖就不小心被坚硬的刺重重扎了一下。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