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山巅之上,何琴的表情有些苍白,瞳孔中带着血丝,颤抖的望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颤抖的说了一句:
“妈!”
望着那个静静坐在坟前,双眼中带着一丝茫然的女子,往事似乎瞬间砸来,刺得他生疼,毕竟,距离他上次这样喊她,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以至于,当再次看到她时,那心中无数想要倾诉的四年,却只能压抑为短短的几个字:
“好久不见。”
何琴轻声叹息,缓缓的拔出了逆水剑。
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位抬头望着月色的女子,微微歪头看向了何琴,那失魂落魄的眼眸中似乎又燃起了火焰。
她轻声的说着“好久不见”,朝着何琴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拥抱她。
负剑门的天空,一瞬间阴沉了下来,本来已经下山的乐星野猛然后头,那山上妖气冲天,都不需要特意去感知,都能感受到那宛若黑云压城一般的压力。
大事不妙!
乐星野眼中露出了一丝恐惧,这是山海妖族提前进攻了?
为什么会这么快,他还没准备好。
他立即朝着何靖弛所在的方向跑去,负剑门上下,最能克制妖族的,就是已经久居半神之位多年的何靖弛。
而另一边,何琴却愣愣的看着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女人身后的摇曳的尾巴,陷入了沉默。
九命猫妖。
这不是母亲,而是一个窃取了母亲外表的妖族,一个他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永远的死敌。
她不是母亲
何琴只感觉骨子里都渗透着冷意,那冷意让握着剑的手感觉到分外的艰难,尤其是当他用剑指向她时,刺骨的疼痛让他双眼微微发红。
她不是母亲
女子的脸在月下似乎泛着光,宛若坠落红尘的神女,身上带着一股出尘的味道。
她似乎想要站起来,朝着何琴走去,但刚起身到一半,她却想起了什么,慢慢的坐了下来:
“对不起琴儿,用这样的姿态来到你的身边。”
她不是母亲!那个人那个人,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埋在那里了,这只是一个
何琴的头深深低了下去,手中的逆水剑上却绽放出击穿了黑云的压抑杀气,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妖族”
女子朝着何琴伸出了双手,似乎想要拥抱他:“琴儿”
他抬起了头,视线已经被泪水给模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声:“妖族hhhhhhhh!”
蒸腾的杀意凝聚在剑身上,他的身体似乎在那瞬间,化作了闪电,与剑光融为一体,冲向了那个朝着他做出拥抱姿势的女人。
亦或者说,母亲!
闪烁的妖气在那剑光面前主动的退避,他就像是当年扑到母亲怀中那般,与母亲相拥。
那女子也温柔的将何琴拥入怀中,眼中的温柔似乎要将他融化了一般:“琴儿。”
身体好疼,似乎要被割裂成两半一般,若隐若现的悲凉声从体内的某个角落传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何琴才发现,那是他嘶声力竭的嗓音。
“对不起,还有琴儿,谢谢你”
那冲天的妖气似乎在瞬间化作了无根浮萍,迅速的衰落了下去。
而何琴则紧紧握着那贯穿了母亲的剑的剑柄,一滴一滴的眼泪落了下来:
“我一点也不想见你”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半只眼睛已经被妖气染成紫黑色,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似哭似笑:
“可是,只有这感觉我无能为力,对不起”
那剑气在剑身上凝聚,女子紧紧的抱住他,身体在剑气的冲刷下,变得越来越透明,那被孩子的剑贯穿的瞬间产生的怒意,在眨眼间就消散了,只留下了些许内疚缠绕在她心头。
她似乎是感觉不到疼痛般,紧紧的抱着何琴,轻声的在颤抖着的他的耳边说:“做的不错。”
然后,溅射的剑气就将她的身体震成漫天的光屑,失去支撑的何琴缓缓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握着剑柄,凄凉的笑着。
他微微扭头看向远远望着他,表情有些僵硬,但更多的确实惊愕的乐星野,勉强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就算再怎么骗自己,当我使出全部力量的时候,我就明白,我只是不想承认,我一直想要成为的,并不是我,我一直想消灭的,竟是我自己,我憎恨所有的妖族,哈哈哈可结果到头来,最好笑的竟是我。”
乐星野突然有些心慌,何琴缓缓的走到了乐星野面前,沾染着鲜血的弟子服变成了华丽绚烂的,他颤抖的朝着乐星野伸出了手,乐星野下意识的将那染血的手给抓住,然后就看到何琴的脸上闪过些许释然:
“就因为我是妖的那一面,所以注定要失败对吗?这世界真的没什么公平,你赢了,我输了,再见。”
那紫色的瞳孔缓缓消散,乐星野似乎看见了那个少年穿着华丽的衣袍在对自己微笑,然后转头缓缓踏入夜色之中。
“嗯?”
乐星野愣愣的借住何琴倒下的身体,感受着他平缓的呼吸,无数破碎的记忆好似倒灌到脑海里。
那是在母亲目前,轻声的和自己说着外公外婆故事的何琴。
是在降妖除魔的路上,总是会莫名叹息的何琴。
是在踱步踏入山河关城门、斩杀了大量妖族但眼神有些许疲惫的何琴。
是和自己在山河关内闲暇时到处游玩的何琴。
是自己赠与了、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的何琴。
乐星野愣愣的看着手中出现的一个破碎的立方体,良久不语,然后就发现何靖弛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脸上有着些许的悲哀。
那一瞬间,大脑宛若过电。
何琴的母亲是妖
何琴的人族妖族的混血
游戏里的何琴冷漠而残酷
副本里的何琴虽然经常冻着一张脸,但嘴角总是会莫名扬起些许笑容
游戏里的何琴,能够轻而易举的将被杀死的妖族的力量夺走为自己所用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冷冷的将昏过去的何琴平躺放在地上,然后扭头对何靖弛说道:
“他是谁?”
何靖弛语气有些生硬:“我的儿子。”
“我问你他是谁!”
“我说他是我的儿子,你听不懂吗?”
何靖弛脸上带着怒意:“我明明告诉过他,不要在意自己是那一半的妖血所化的意志,叫他连同自己母亲的那一份,一起勇敢的活下去。”
“滚你的何靖弛。”乐星野微笑的说道,他平日里都是个看起来有些懒散、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现在却像个暴怒的狮子,眼神如刀,“他和我这么说的时候,我只听见了心碎的声音,这就是你和我讲的让他勇敢的活下去?”
然而何靖弛的声音却渐渐平静和煦了下来,就像是饭桌上兄长教训着不懂事的弟弟,言语中带着些许责备,但却又不忍过于苛刻:
“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叹,你别闹了。”
“我闹?你在说我闹?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相处最长的一个朋友,就这样在我面前走了,就给我留下一颗遍体鳞伤的心之模型,你叫我不要闹?”
何靖弛突然笑了出来,笑的很难看:
“我让你别闹,你听不懂吗?我所想保护的东西很少,心里容不下那么多的东西,就算是有人死在我面前我也无所谓,但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是我最后的珍宝,谁敢动他,我就杀谁。”
他的语气淡淡,说出“杀”字的时候,乐星野才发现,何靖弛眼中已经布满了血丝,蒙上了一层雾气,声音中微微颤抖:
“可是,我阻止不了他自己走向死亡!我可真是个失败的父亲,阻止不了他的灵魂被撕裂成两份,无法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现在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杀死自己的母亲,然后主动走向死亡。”
何靖弛每说出一句话,身上的杀机就变得更加澎湃,翻滚间的杀意惊醒了整个负剑门,同时还在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在向外蔓延:
“不过我也有可以做到的事情,比如说,将那个唤醒了我爱人,杀死了我半个儿子的杂种
挫!骨!!扬!!!灰!!!!”
群山之外,有一道黑云察觉到了不妙,瞬间遁走,却被一股反弹力给弹了回来,乐星野环绕了一圈,惊恐的发现,负剑门外的群山大川剑,被一根根插在地上的凝固成剑的形态的剑气所包围。
凌厉的剑气环绕之下,花草树木纷纷凋零。
“死吧。”
淡淡的一句话落下,天地间交织的剑气就像是将世界划分成了密密麻麻的网格一般,山川崩解,乌云退散,那道遁光瞬间被肢解成完全看不清大小的碎屑,何靖弛扭头抱起何琴,走向了山门的方向。
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那遁光。
而乐星野则沉默的看着手中破碎的魔方,明明已经无比了解了,但当这个残酷的时代再一次血淋淋的展现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有一种压抑到难以呼吸的感觉。
山的另一边
“妖邪,安敢入我负剑门山门”
荆楚用剑指着少女,她似乎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想要伸手去摸荆楚,却被护体剑气刺穿了肩膀,疼的倒在地上,愣愣的看着荆楚不知道想什么。
荆楚的剑指着蹲坐在地上的少女,脸上有些许纠结,最终只能长叹道:
“妖气浓而无血气,下次若让贫道发现你身上缠有同胞怨念,我必杀你”
突然,远方冲天而起的妖气惊醒了他,他也没再多说一句话,朝着负剑门的另一个方向飞去,而少女则愣愣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有些许委屈。
嘴里小声的嘀咕着,为什么这些事情和族中老人说的不一样。
只是她不知道,现在荆楚已经没有什么心思理会这个以不知名手段悄悄接近自己的狐女了。
山门内突然爆发的妖气,以及那瞬间覆盖了山川大地的剑气,让他心中生出了一丝惶恐。
那妖气是谁释放的他不知道,但那剑气,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除了偶尔在一些需要师傅带他们下山斩妖除魔、剿灭大妖的时候有见过师傅这样毫无顾忌的释放自己的剑气,在更多的时候,师傅都小心翼翼的克制着自己的力量。
哪怕有源星大晶壁的压制,半神终究是半神,一旦没有控制好,就会造成非常可怕的影响,这是整个超凡世界的人都直到的事情。
可现在,师傅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