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
或许是摘梅子累了,也或许是暖烘烘的火炉烤的人整个都懒洋洋的,总之,当青黛进来通传时,发现自家主子已经撑着脑袋睡着了。
本不想打扰,但想到还有人在院子里等着,青黛还是轻轻唤醒了赵晚棠。
“我睡着了?”赵晚棠伸了个懒腰,将摊开在桌子上的书合了起来“怎么了?”
“凌嫔娘娘来了。”青黛找了件外套给赵晚棠披上,怕她受凉感冒。
“木遥?”赵晚棠一愣,这才想到,自从两人传出那个荒唐的流言后,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她现在在哪呢?”
“院子里站着呢,奴婢说请她进来在客厅等着,可她执意要在院子里。”
赵晚棠被青黛伺候着穿上鞋,然后站起身,拢了拢刚披上的外套。
“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凌木遥便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看起来憔悴了一些,虽然气色有用胭脂遮盖着,但眸子里的疲惫之意却是掩盖不住的。
看见赵晚棠后,不顾她的搀扶,凌木遥执意行了礼,这才脱去外衣。
两人在软榻上坐下,青黛白芷端上了热茶。赵晚棠知道,凌木遥此次拜访定是有话要说,便遣退了侍奉的婢女,果然,凌嫔紧接着,也让她带来的唯一一位婢女离开了。
“怎么不进屋里等?”看着凌木遥微微有些发红的鼻尖,赵晚棠略带埋怨的说到。
“我以为,姐姐大抵是不愿再见我了的。”话语里,带着几分哀怨,凌木遥的脸上,也出现委屈的神情。“
正端起来热茶准备入口的赵晚棠一下子愣住了,将茶盏重新放到小桌上,不解的问道“此话怎讲?”
“若不是妹妹先前不顾后果,与姐姐交往过甚,破了姐姐这么多年立下的规矩,打破了姐姐的平静日子,姐姐也不会被叶贵妃针对、被皇帝惦记上。”凌木遥不是个蠢人,之前与赵晚棠的对话,已经让她知道了赵晚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也正因为此,在她意识到是因为自己才打破了赵妃平静的生活,不禁深感愧疚、也不敢再轻易联系了。
“本不想再给姐姐添麻烦,可在这后宫里,妹妹连最亲近的婢女都不敢再轻易相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除了姐姐,妹妹满腔心事,连一点表现痕迹都不敢有,实在都快要憋出病来了。”说完,那个连死都不怕的女子,眼角竟然泛起了泪花。
“我从未怨过你。”赵晚棠将自己的绣帕递了过去。“全是你自己多心罢了,我说过,合欢宫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当然,流言蜚语也确实麻烦,但若连正常的交往都没有了,岂不是更显得做贼心虚了?”
“姐姐说的是。”凌木遥用手帕轻擦拭了一下眼角。“妹妹此番前来,并不是有事要求姐姐,而纯粹,是想找一个倾听者。”
“你说,我听。”赵晚棠复又端起了茶盏。
“他……还活着。”
啪,茶盖掉落在茶盏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赵晚棠惊讶的整大了眼睛“你说的他,该不会,该不会……”
“就是我心怡之人,苏云峰。”凌木遥回答的极为坦荡,丝毫没有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就是丢了性命的大罪。
“嘘!”赵晚棠下意识的摁住她的手,示意她小声一点“如今合欢宫人多口杂,你再不能那么肆无忌惮了,小心隔墙有耳。至少声音小一些。”
“你觉得我会怕吗?”凌木遥显然情绪激动的不行,看来这件事在她心里憋的实在太久太久了。
“我知道你不怕死。”赵晚棠一时语塞,情急之下竟脱口而出“可你难道不想再见他一面吗?”
气氛突然变得寂静之极,凌木遥看向赵晚棠,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绝望。
“我,还有机会吗?”
赵晚棠不敢再说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进来了,哪里还有出去的希望?
“我记得你不是说,他已经被你父亲……”赵晚棠转移了话题“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呢?”
“是我表哥告诉我的,他现任京城巡抚,估计是现在唯一我可以相信的亲人了。我那日在信里透露出了我想要自裁的信息,他为了让我打消这个念头,便借着职务之便,留意那些乞丐中有没有云峰,最后,竟然还真的找到了。”她从口袋里逃出一小块碎玉,玉很小,没有什么形状,但也正因如此,才是独一无二的。“这是他让表哥交给我的,说我看见这块碎玉,便会相信,那就是他。”
赵晚棠看着那块碎玉,并不是什么高贵的玉种,但这可能就是这一对有情人最后剩下的东西了。
“知道他还活着,你便应该放宽心了。”赵晚棠握住她的手。“切不能做出傻事来啊,我说的直白点,你若死了,那也便死了;但若你活着’逃离’皇宫,那便是诛九族的罪过。你或许不在意你的父亲,但你忍心让你的母亲也一同陪葬吗?”
凌木遥低下头,这些事,她又何尝不知道呢?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眼泪终于流出眼眶,顺着脸颊,一点点滴落在死死紧握着玉的手上。
“我懂。”她抽噎的说道“可是姐姐,我不甘心啊。他明明就在宫外,我们没有阴阳两隔,隔着我们的,只有一道宫墙啊。”
“………”赵晚棠不知道该怎么再安慰了,理智、正确的话谁都会说,可不是当事人,末经他人苦,怎劝她人善啊!
“我这一辈子,为了家族荣耀牺牲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愿啊,不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