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走后的长春宫，气氛显然冷寂了许多。

即使贵为皇后，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但此时此刻，李玉茹就像一个普通的妻子一般落寞而孤寂。

“娘娘，何太医来了。”如意进来禀报道。

李玉茹点点头，示意让他进来吧。

何太医提着医药箱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且有着长而花白的胡子，搭理的极好，看起来胡子的主人显然是极其爱护的。近五十岁的年纪，现任太医院副院长，在太医院的地位仅次于太医院柳院长。

何太医是李家的人，从祖父那一辈，便对李家世代效忠，自然也是李玉茹最信任的人之一。等何太医向自己行完礼，便赐了座让他坐下。

“娘娘，老臣将药熬好了，娘娘趁热喝了吧。”

一名宫女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刚入门，那苦涩的味道便顿时充斥整间屋子。

如意从宫女端着的药盘上将药碗端下来，递给皇后娘娘。李玉茹接过汤碗，闻着那刺鼻的苦味，笑容亦苦涩的说道。

“这味药，本宫喝了十年，依然没有习惯啊。”

何太医刚张开嘴，想劝说一二，却见李玉茹已经端起药碗，一口气将整碗药喝的干干净净。

苦涩的味道，顿时充满她整个口腔，药渣在舌根嗓口的残留感，更是令她下意识的想要做呕。干呕了一下，用手帕捂住嘴，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宫女急忙将备好的玉盆端过来，等了片刻，皇后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吧。

“娘娘好耐性。”何太医夸赞道，检查了空碗后，便让那宫女出去了。

“耐性好又如何，本宫的身子已经调理了近十年，到现在不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有时候本宫都会在想，是不是该放弃了。”

何太医急忙说道“娘娘说这话现在说，未免有些早了，现在年过三五还有女人可以生育，您还未到三十，千万不要气馁啊。”他站起身，走到皇后身边跪下，从药箱里拿出把脉需要的一应东西。

“微臣给娘娘请脉。”

李玉茹闭着眼，将手伸了出去。

何太医微低着头，全心全意的把着脉，长春宫的宫女走了进来，往一旁燃着的香炉里，添了些淡淡的香料，让香味慢慢冲散屋内药味残留下来的苦涩，然后便退了下去。

一切如常，何太医收拾了东西正准备离开，却被李玉茹唤住。

“何太医，有一事，本宫需要问问你。”

何太医急忙行礼。

“娘娘想问什么，尽管开口。”

“赵妃的身体，您给本宫说实话，是什么样子的？”

这些日子以来，在太后宫里看见的赵晚棠红润艳美的面庞时常出现在自己面前，尤其是在赵妃搬进心静殿，皇上下旨重修合欢宫后。要知道，这些事情，于情于理，皇上都应该与自己商议一下，但皇上没有，只是在下决定之后派人来‘通知’了自己一下，可见其态度之坚决。

坚决到，让她有些恐慌。

何太医微微有些惊讶，但看皇后面色凝重，也不敢多问，实话实说道“赵妃的身体，微臣一直都有在关注，皇后娘娘曾吩咐过老臣，每半年都要亲自去给赵妃娘娘请一次脉，几年下来，微臣未有一次懈怠，赵妃娘娘，也没什么奇怪之处。”

“可本宫前些日子见她，却面色红润，说话底气十足，实在不像久病在床之人，而且，她最近几乎是夜夜侍寝。。。”

何太医立刻明白皇后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赵妃娘娘，急忙解释道“赵妃娘娘的身体，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心律不齐。这种病若平日里多加疗养、用昂贵补品伺候着，那与平常人无异也实属正常。再加上心情好、营养齐全，一段日子里面色红润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是有一点，若平日里不生病还好，若生了病，旁人需要一周半月便可以痊愈的话，赵妃娘娘或许就得用数月甚至半年，前年些时候，微臣记得，四月份给赵妃娘娘请了一次脉，有风寒的征兆，等十月份再去请时，风寒过去后的咳疾依旧没有痊愈，这都是微臣亲眼所见的，应该不会有假。”

皇后心里稍稍安静了些，思忖着，看来那一次见赵妃的样子，果然只是恰巧心情好、外加跟皇上在一起梳妆打扮的缘故了。

她突然灵机一动，又想到了些什么，问道“那赵妃有没有可能，怀上龙嗣？”

“怀上，自然是有可能的，但一定生不下来。”

这句话，就非常耐人寻味了。李玉茹不是个傻子，很快便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脸上的神情渐渐舒展，仪态也逐渐放松起来。

“辛苦了。”

何太医行礼“这都是老臣应该做的。”

送走了何太医，如意为皇后带进来一盏花茶，花茶里泡着新鲜的梅子，甜中带酸，最适合解苦。

“娘娘，您还怀疑赵妃吗？”如意其实一直都不相信赵妃是假的，因为觉得她并没有理由装病这么多年。

“并非怀疑，只是多个心眼罢了。”李皇后笑道“本宫刚才突然想到，与其让叶贵妃那边的人受皇上恩宠，倒真不如让赵妃将皇上的心思全都勾过去。”

如意眼睛一转，便明白皇后的意思。

“没有子嗣，仅凭色相示人，终究会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赵妃，不足为惧。”皇后自信的说道。

“娘娘英明。”如意笑道“其实娘娘这些年，调养身子一直勤快，想必不日，便可以怀上龙嗣，到那时，其余人就算有了孩子，也没有娘娘您的孩子，长嫡子地位尊贵啊。”

听如意这么说，李玉茹又控制不住想到那个雨天。

“若是没有那个抬轿子的奴才脚滑一下，现在本宫的孩子，恐怕已经快要十岁了吧。”

李皇后没有说，但身为她的贴身婢女怎能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直到现在的雨夜，皇后娘娘依旧会从睡梦中惊醒。梦中，那个已经成型的、血淋淋的男胎总会出现在她的梦里，这注定会成为娘娘一辈子的心病，和抹不去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