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蹲下身来，也不嫌弃那妇人一身脏污，伸出一支纯白干净的手探了探那婴孩的额头，

僧人侧身蹲下时，她看清了他的脸，与无厌确实长得一般无二，只是他的额上并没有那个金色印记。

“应当是发烧了”，嗓音清润，“无厌”收回手，偏头在随身携带的包袱里翻找着什么，

那妇人突然抱着孩子痛哭起来，“无厌”翻找的动作一顿，再回头去看时，那妇人怀中的婴孩已经没了呼吸。

他愣愣的看着妇人抱着孩子痛哭的模样有些手足无措，

杜召南亦是一愣，没想到不过转瞬，一条生命就在他们面前陨落。

她自小在缪清派长大，自拜入秋玄门下便一心练功，鲜少接触到山门外的世界，虽也曾听派中的师兄师姐提过，但他们多是讲些自己在山门外遇到的新奇好玩之事，

到后来她满十六岁不得不下山历练，一路上她经历了很多，但像现在这般眼睁睁看着一条小生命在她面前不过眨眼间便陨落，她却对此无能为力的情况，实在是少之又少。

“施主请节哀”，半晌清润的嗓音才终于道，

可是安慰的话却并未起到多大作用，那妇人仍抱着孩子哭，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了，哭着哭着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只紧紧的抱着孩子眼神空洞的看着虚空。

杜召南见那妇人脸色发黑，眼神涣散，看起来本就是一副油尽灯枯之相，想来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哭声彻底消了下去，妇人抱着已经断了气的孩子永远的阖上眼睛。

看着母子俩双双先后逝去，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不过几息间，两条鲜活的生命便在眼前消失，杜召南一时竟有些悲从中来，胸口像被塞了一块重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生命，原是这般的脆弱…

“无厌”的脸色愈发凝重，站起身来，手上拿了串檀色佛珠，双手合十，眼眸微阖，淡得近乎无色的双唇轻启，嘴里默念着什么，

片刻后掀起眼帘，郑重的朝那对已经咽了气的母子倾身行了一礼，才重新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杜召南连忙跟在他后头，一路向前行去，皆是数不清的尸体，还有些吊着一口气的，也不过在他们行过的某个瞬间，便没了呼吸，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们还活着的家人俯在他们渐渐冰冷的尸体上悲恸的痛哭，

有气无力的哭声混杂，不绝于耳，听着死气沉沉的压得人心头沉重。

“无厌”一步步向前走去，再没停下脚步，

因为他知道，他救不了他们，这些人都同那妇人一般，只吊着口气，也就在某个眨眼的瞬间，便会彻底没了呼吸。

杜召南跟着无厌走了许久，一路上的场景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无厌”的神情从一开始的凝重到后来的淡淡垂着眼帘，看不清情绪，这期间他没再说一句话，

一路上绵长绝望的哭声就没断过，听得杜召南心里也跟着生出一种无望的感觉出来，

身旁的僧人却是始终神色淡淡，她却能感觉到他的脚步越发坚定，好似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