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茹烟出言谢过后,武天行客套了一句,便打马望金城回返。
候在路旁的八人跟上,赵井便道:“大人,另外那人呼吸轻细,又偶有断续……”
武天行沉声道:“莫要再提。”
八人相视一圈,没再言语。
待出了竹林,武天行扭头望了一眼,已不见香车,便道:“赵井,钱喜,你二人下马回去跟着,申时过半无论停在何处,都立刻回转城中,到金福客栈汇合,记得离远一些,那慕茹烟武功不在正楼主之下,切莫大意。”
赵井钱喜齐声应是,翻身下马,展开身法回转而去。
武天行再道:“孙朋,李司,你二人转行大路,但凡车马,亮牌便查,亦是申时过半,若提前见得那两男一女,也不要动,即刻分头行事。”
——“周匡,吴易,你二人牵马往河内方向,专找偏僻路径,时刻亦是同样,若见车马,依法照办。”
——“郑言,王怀,你二人去查入京官道,酉时回城。”
武天行一句比一句简洁,待六人听令而去,却是一扯缰绳,望西转道丽山。
众人皆有听到那慕茹烟车内尚有一人,如赵井所言,似有重伤,又或患病。
但那人毫不掩饰,近来圣上又曾表露过欲要让这慕茹烟入摘星阁的意向。便是此刻奉旨行事,若车内那人是莫知道也倒罢了,倘若不是,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这种种安排,亦是因慕茹烟言语多有遮掩,怕反不是那妙仙设计安排莫知道离开,而是这慕茹烟从中作梗。
不然又怎会来得如此之巧?
但既已跟丢了,也只能先从各路再寻一遍,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至于追之不及,他并未考虑过。
虽说金城往北出四十里,便是浊江,但自那处码头直到常山脚下,尽皆水流湍急,便是妙仙功力深厚,要想在如此颠簸之中护住莫知道,怕行不出一半路程,内力便要耗尽。
车马自是安稳许多,但也踪迹明显,六人但凡有一人发现端倪,便是转道常河水路,在行至入海口之前,也已能追上了。
至于去月沙岛以逸待劳?
他本就是要莫知道的命,又为何要让他多活几天?
但若算有偏差,已出了海,怕也是要去那月沙岛走上一遭了。
至于圣上那边,只需讲明莫知道重伤之躯,仍要负偶顽抗,便是只带了具尸体回去,也足以交差了。
毕竟莫知道此次其实功过相抵,虽吓得那知府有些疯癫,又损了大半六门部众与近九成城守,城中大小官员与家眷更是也给那天下会屠了大半。
但毕竟将秦战乾,魏田平,车行岳,以及一不知名的杀手当场伏诛,虽跑了个林士镜,以及十来个天下会部众,这一战却剿了三百来人,比三年半前的丽山一战更为惊人。
天下会这三年历经秣马,隐忍不出,却不想刚准备做个下马威,竟又在莫知道手上栽了个跟头。
圣上要拿莫知道回京,不过是因此事影响颇大,需借此敲打一番。
是死是活并无区别。
然对一十六楼来说,却不知轻松了多少。
毕竟在众楼主眼中,这莫知道不单油盐难进,偶尔行事更是嚣张跋扈,有些事,更实在是让他们不好向上交待。
但若换了那百里有红,却几是将六门牢牢握在了手中。
如此功劳,武天行自是不会放过。
且那妙仙虽句句讲的皆是令人肃然起敬之言,但也因此能看出与莫知道交情实浅,怕是事到临头那刻,亦也只会独善其身。
更可谓天赐良机。
武天行先是一路向西,去到必经之路的丽金桥上,估摸了一下时辰,才策马一路望金城回转,途中见车便查,也不管其中坐着何人。
有几人本想硬气,但见他亮出武牌,便全讲话吞了回去。
至于江湖人士,但见他太阳穴高鼓,眼中精光内敛,一双手看似厚重,策马却又灵动异常,显是功力深厚的横练来路,便也不敢造次,任由其查遍车马,扬长而去,才敢暗自叨咕几声。
待回到城门,已是酉时一刻。
一无所获,武天行自是心中有些郁结,直接策马去到“金福客栈”堂前,翻身下马,扔了一两碎银给那门外小厮,让其牵马去休整。
入了店内,武天行扫过一圈,更找了个能望得南门的窗边坐下,叫过酒菜等众部回转复命。
若不出意外,再过一刻许,便该有人先回来了。
喝了半壶酒,吃了小半菜,武天行正盘算着是否还有错漏,便见桌上烛火一晃,一道人影便已自窗外一闪而过。
桌上却多了张纸条。
武天行本想追去看个清楚,但见外面虽灯火通明,但这金城毕竟繁华,那人往人流内一钻,如此天色自是难寻。
当下也只能功聚于掌,将那纸条直接于桌上铺开。
内容虽短,却让武天行立时眯起了眼。
——莫在虎尾之下。
莫知道在虎威武堂后院的地下密室之中?
武天行念头一转便明白过来,却不由生疑。
莫知道尚在城中这个可能,他自是想过。
但这人究竟是谁?
将消息传来,自是和莫知道有所纠葛。
但那妙仙在侧,能够打探得这般详细,自是不惧,为何又不亲自前去?
还是独身一人,都不过那妙仙,这才来寻求援手?
武天行虽知其中必然有诈,但既有了线索,不去一探,又怕失了机会。
当下决定待众部复命,再去一探究竟。
但他直等到戌时过半,却也不见八人有谁回城。
不好,中计。
武天行暗道一声,起身扔下一锭银宝,便往店外走。
让那小厮牵过马来,武天行策马便往虎威武堂而去。
待转进一条不浅的巷子,走了一段,才发现四周竟是一片寂静,仅有蹄音回荡,加上不知究是落入何人所设的圈套之中,武天行竟一时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脊背一阵发寒。
他行功运气,凝神戒备,刚觉身后寒气更重几分,身下马儿已突然扬蹄嘶了一声,后腿亦同时一软,便往地上倒去。
武天行立时提气纵身,却才发觉不但真气行转不畅,眼前更是立刻模糊起来。
那酒菜有毒?!
他身为武楼楼主,本就没少做过类似此番来拿莫知道的事,吃住方面本就小心,先前亦用兵楼最近研发的验毒之物看过酒食,并无异状。
却不想这毒竟不是寻常之物,还是着了道。
那马儿倒在地上抽了两下,便再也不动。
武天行向后掠了两丈,勉力站稳,赶忙运功欲要压下体内毒性,却不想这一行功,那毒竟发作得更快,不出三息,竟已叫他浑身无力,跌坐在地。
“丧功散?!”他惊愕一声,一旁便传来了回应,“哈哈!我还当京城武楼楼主是何等风云人物,却不想竟是个连“迎风倒”与“丧功散”都分不出来的无能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