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孩睡在木桶里,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样子。
玉簟秋看着小孩愣在原地,这张脸她永远不会忘记。
前世好心用牛驮她回家,她答应给他吃饭和好吃的糕点的。结果倒在她的脚边先她一步死了。
这一世在这里碰见他,可能也是冥冥中注定的。
那大汉一看玉簟秋掀了盖子看到木桶里的人,手一挥。刚刚表演戏法的几个人分成两拨,一拨把围观群众哄散,一拨冲过来压住他们。
玉簟秋大脑此刻是混沌的,前一世医馆众人被屠的画面再一次在她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满院的尸体,牧童倒在她脚边,她倒下,一个黑金袍的人立在二楼……
一幕又一幕的画面浮现。玉簟秋抱着脑袋大叫起来。
这可吓到了那个大汉和擒住她的人。赵离死命挣脱了压住他的人跑过去抱着玉簟秋安抚:“没事,没事。”
那大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吐了口唾沫:“小姑娘,你来找茬的吧?”
赵离赶紧赔笑:“不好意思,大叔,我们不是故意捣乱的。”
玉簟秋突然起身将木桶里的孩子抱了出来。那孩子面色苍白,瘦的很。
大汉和几个变戏法的显然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纷纷把头别了过去。
赵离看到这孩子这样,不免气愤质问大汉:“这孩子莫不是你们偷来的?”
大汉赶紧道:“别冤枉好人,这小孩是我们捡来的。”
其他人也附和点头:“是啊,捡回来的。”
赵离紧接着追问:“若是捡来的,为何藏在这木桶中,怕我们看见。想来是做贼心虚。”转头对小梅文生道:“文生,小梅,你俩去衙门,让县官老爷亲自审问。”
大汉赶紧求饶:“这位公子,别,这孩子真的不是我们偷来的。”
小梅和文生这会子狐假虎威道:“那你说说这孩子怎么病成这样?”
“是啊,你说啊,说不出来,送你去见官。”
大汉忙忙点头:“是是是,我说,这孩子真的是我们捡来的,我们呢是游四方的,居无定所,走那算那,前几个月经过一个山头,就见这孩子躺在地上,身上缠着几条蛇。我们废了好大的劲才把蛇赶走,本来想送这孩子回家,结果这孩子迷迷糊糊回答我们,村里所有人都没了。我们也在周围找了,确实找到一个村子,不过,一个人都没有。”
大汉停下叹了口气,文生:“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带着他四处奔走,但是这孩子身体时好时坏,我们又要忙着耍点戏法挣钱,他身体好的时候还能帮我们收收钱,又病了的时候,我们就把他挡在我们行囊旁边,可是有一次被人抱走了,好不容易追了回来,我们才想着把他放在木桶里。”
赵离若有所思的点头,难怪他们几个接近木桶的时候,这些人那么生气。
文生:“那你们没给他找大夫?”
大汉叹了口气,他身旁的一个姑娘道:“怎么没找,这几个月我们挣的钱几乎花在给他找大夫,还有开药上了。”
文生闭嘴不说话。小梅却反问:“既然治不好,怎么还带着,无亲无故,扔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大汉摇摇头:“我喜欢这孩子,他身体稍微好点的时候,就会给我捶腿,倒水。”说着说着,脸上爬上一抹笑。
玉簟秋抱着孩子走到大汉面前:“我是大夫。”然后抱着孩子走了。
小梅赶紧跟了上去。赵离示意文生追上去帮忙抱一下孩子。
他则走到大汉面前拦住他不让他追上去:“大叔,她是这城里最好的大夫,交给我们,你放心吧。”
大汉旁边那姑娘道:“公子,不如你们收养了这个孩子吧,你说刚刚那姑娘是大夫,我看她紧张这孩子的很。跟了你们也比跟我们这样病一阵好一阵的强。”
赵离这才反应过来,玉簟秋抱着孩子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拦着。
大汉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看了看那姑娘转头擦着表演用的棍子去了。
赵离也明白了,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那个姑娘:“谢谢。”
他之所以说谢谢,是因为玉簟秋。
姑娘犹豫了下接过银票也道了声:“谢谢。”
赵离微笑了下,就去追她们了。
回到医馆,文生将孩子放下,玉簟秋也赶紧坐下调整呼吸,给孩子搭脉。
她闭着眼睛,时而皱眉,时而瘪嘴,时而摇头。弄的众人更加担心了。
玉簟秋睁开眼睛,立马起身转向药柜去抓药。
赵离率先双手支撑着脑袋放在桌子上,文生也学上,小梅也学上……
玉簟秋配好了药,又清点了下,抬头想叫个人去煎了。一抬头看到六个人都是一个姿势看着她,不免脚下一滑差点没站住:“海云,去把这副药煎了。颜枫你过来,以后每日三次这个药配了给海云煎了。习谷你过来,我给这孩子扎针,你在熟悉一下穴位。”
颜枫和海云同时接过药方和药憋笑。习谷低着头回道:“嗯。”
玉簟秋走到孩子身边,打开银针包点了火消毒。赵离过来帮孩子的衣服解开,看到海云还站在那里:“海云师弟,你秋师姐叫你煎药,快去。”
海云道了声:“唉。”还是憋笑着去后院了。颜枫憋不住笑笑出了声。习谷的头低的更低了,仿佛就想钻进土里不出来。
玉簟秋专心的在扎针,听到颜枫的笑声头也不回道:“颜枫,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你若还想笑的话,不如你和习谷比试一下蒙眼识药。”
习谷记忆力不好,但是蒙眼识药的功夫是祖师爷赏饭持的功夫,谁也不及他。但就是因为记忆力不好,穴位老是记不清。上一次把一个老大爷扎昏过去,差点赔上一条命。
所以海云和颜枫老拿这件事嘲笑他。
颜枫干咳了下:“师姐,别这样,我错了还不行嘛。”
赵离手轻握成圈放到嘴边咳就几声来遮掩他的笑声。
玉簟秋转头恶狠狠地瞪了赵离。但是赵离却更温柔的笑着看她。在他看来,玉簟秋这“恶狠狠”的表情,软凶软凶的。
一个时辰后,这孩子终于睁开眼睛了。却被陌生的环境吓的不轻。
玉簟秋眼泪差点出来了,硬生生憋回去去拉一直往后退的孩子。
“姐姐,我认得你。”那孩子看到玉簟秋,眼里的惊慌顿时消散了。
小梅指着玉簟秋和赵离坏笑道:“你俩什么时候生的?”
不等赵离玉簟秋说话,文生切的一声:“你傻不傻,这么大个孩子,你家小姐怕不是这么高就怀了,再说了,人家不是叫姐姐了吗。”边说边用手比划着高度。
小梅揉着拳头,扭扭脖子:“文生,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文生听着空气中咔咔作响的手骨节声音,立马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求饶:“小梅,我错了,我错了。”
小梅哼了一声。
玉簟秋摸了下孩子的头发:“你怎么会认得我。”
玉簟秋记得很清楚,她死是在这两年之后,而这孩子个子也没有之前高了。但是孩子说认得她,莫不是这孩子也重生了,便赶紧追问。
孩子笑着个脸:“我在梦里见过你,很多次,你问我边南城怎么走,然后就昏了。我便用牛驼你回家,你还说给我吃桂花糕。”
玉簟秋心里一紧:“然后呢?”她太想知道然后发生的事。
“每次梦到这里我就醒了。”
玉簟秋这才舒展开眉眼。转头让小梅去拿桂花糕。她想补偿上一世的遗憾。
小梅拧了下文生的胳膊:“没了,一块都没了,被老鼠吃光了。”
赵离:“文生,去买些回来。”
小梅捏了捏孩子的脸,没什么肉感,不免有些失望:“你叫什么啊。”
“丁豆子。”
小梅另一只手也捏了上去:“豆子啊,你该多吃些饭,这么瘦。”转了下头又转回来看着豆子:“颜枫啊,去做些饭菜来给豆子。”
颜枫习惯性的:“习谷,你去。”
习谷唉了一声便转去后院厨房了。
不一会儿饭菜做好了,众人都看着豆子吃饭。玉簟秋悄悄出门了。
“阿秋,出门也不说一声。”赵离追上来用扇子轻轻拍了拍她的左肩膀然后躲到右边。
玉簟秋回头没看到人,道:“给豆子买些衣服,对了,谢谢你。”她潜意识知道,赵离已经跟人家商量好了,豆子归她了。
赵离耸耸肩不说话,陪她逛着。
等他俩买了衣服回来,只看到一群“狼”围着豆子。
赵离赶紧过去抱了豆子到一旁:“你们干什么?吓到他。”
玉簟秋放下衣服,道:“你们很喜欢这小孩,太好了。”
赵离揉了揉豆子的头发:“我也喜欢。”
小梅,文生和其他师弟们打了个眼神,众人往后退了几步:“师姐,喜欢孩子不如生一个啊。”
玉簟秋一个眼神杀了过去,众人直呼:“跑。”
倒是赵离,脸色微红的笑着。
本来没什么,玉簟秋脑袋里突然闪了一下,回想起来这几天的种种。
她和赵离去看花灯,她只要有点什么不对劲,赵离就冲过来抱住她。
想到这里,玉簟秋拿眼前的衣服敲自己的头,心里想:“不会吧,赵公子不会看上我了吧?不会吧?还有我怎么那么傻,给人抱了几次都没反应,啊啊啊啊啊。”
赵离脸上的微红还没散去,抱着豆子朝玉簟秋看去。
玉簟秋心里发毛,将头埋进衣服里立在原地不敢动,心里想:“天呐,他看什么呢?他脸怎么红了?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