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我与她之间的绊子,倒确实是长久积累下来的了!
寤寐仙子听得清月要将她软禁起来,重新回到一脸梨花带雨的模样,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扯清月的衣角,清月却似早已料到,刚好退了一步,让她抓了个空。
清月冷淡地俯视着她,满脸都写满了薄情寡性四个字,他伸手凭空一挥,几个银九天的小仆人出现在了半空的云朵子上。
那几个小仆人轻轻落在了院子里,面无表情、有条不紊,上得前来,一并架着瘫软在地的寤寐仙子,那寤寐仙子竟然也没挣扎,就这样乖乖的仍由他们驾着。一阵银色仙雾,便不见了踪影。
我瞧了瞧那逐渐消散的银色仙雾,实在未能料到,如此一出闹剧,竟就这样被清月轻如鸿毛般化解。
若不是他来,如今我陶曦宫的小院,还不知道已经打成了什么模样。
我冰珠上神惯会闯祸的光辉形象,又将发扬光大了!
“清月上神,”左辅仙君捧着一卷书卷上前来。
他个子不高,头顶只齐清月的肩头,仰视着清月,问:“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这都没看懂?我真心的为左辅仙君的仙商捉急。
他又接着问:“究竟是有没有那个什么梦中仙君啊?咱们天珠星不会真有了什么邪祟吧?”
此问倒是激起了一众仙家的议论。
“是啊!不知咱们这里还安不安全啊?”
“那个不会也进入咱们的梦中吧?”
“啊呀!说得我都不敢睡觉啦!”
……
清月垂眸,默默抬了抬手,压下了仙家们的议论之声,淡淡说道:“众仙家大可放心,邪祟必定是没有的!不过此事,你们可去禀告嬅弋王母知晓。她若说彻查,便彻查。”
清月说得斩钉截铁,左辅仙君得了令,立马抱着书卷朝清月一躬身。
“是的清月上神,我这就去禀报嬅弋王母!”左辅仙君朝清月低了低头,快步疾行,脚底生烟,很快便出了我陶曦宫的门。
“众仙不必自扰,酒宴仍可继续!”
清月说罢,瞟了我一眼,一字一句接着说:“如此一闹,最受罪的还是冰珠上神了!好好一个酒宴,可惜了不说。这小仆人的性命……也需上神忧心了!”
众仙从邪祟中回过神来,这才想到这个最大受害者的我。于是纷纷扼腕叹息,直直道我可怜,如此这般便被无端端害了一遭。
我心中好笑得很,明明是害人的罪魁祸首(其实我并不想承认),如今却只因清月几句话,便一个鹞子翻身,成了最无辜的受害者!
所以说,言语的力量,果然是巨大啊!
我默默笑了一笑,偏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落墟小仆人眉眼垂垂,静静站在我身边,不发一语。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照傻了。
我定了定神,朝大家拱手笑道:“众位仙友,如今醉酒的寤寐仙子也回去修养了。大家还是将这酒席尽兴吧!本神的小仆人被这假镜子照了一照,虽说如今寿数折短了些,不过也总归是来了这东胜神洲一遭。也不枉他跨越了亿亿由旬。虽是不能尽善尽美,但世间之事,应知缺憾有时也很美。若懂知足,便也不在乎潇洒一个月,还是过足一百年。如此一想,终归此事还是值得庆贺的!虽中途出了些许岔子,但本上神在此,还是希望众仙友能乘兴而来,再尽兴而归!”
“是啊是啊!”
“可不能浪费了冰珠上神一番美意啊!”
“哈哈!定当乘兴而来,再尽兴而归啊!”
众仙家如此一听,便连连称是。各自又开始了推杯换盏,并就我刚才所说的“知足”一词,展开了生动别致的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论述。
“冰珠子果然是要喝了酒才能言会道哇!”
站在我身后的梁修风给我传了个音。
我回转头去,就看见他颇有些赞许的朝我笑了笑。然后他又顿时感受到了清月向他施加的清冷目光的压力,连忙一阵风跑回了座上。
雨浓仙子则在他回座后,不住地给他布菜倒酒,不住地夸他讲义气。
清月成功地逼走了梁修风以后,便朝我走过来,抿着嘴笑盈盈瞧了我一眼。
他绕过落墟走到我身边,伸过柔软的手,紧紧拉着我,缓步走去了我的座位安坐下。
又给我和他自己,一人布置了一副青瓷碗筷。
我被清月,岁月静好地安置在座上。
一抬眼,才瞧见落墟依旧如一座山一般矗立在那里。是啊!今日本该他是主角!
他仍然呆呆站在那里,白皙的脸庞仿佛有些哀而不伤的意味。眼神望着地上,如扇的睫毛漫不经心的低垂着,像是在思索我刚才的话。
“落墟,你没事吧?”我向他传了个音。
他听得后,偏过头来,朝我微微摆了摆头。
我点点头,眉目清冷,继续向他传音道,“落墟,你受惊了。且回池中修养吧。”
隔着一众仙人的头顶,落墟默默瞧了我一眼,那深灰的眼眸中,沉淀着难以言喻的哀伤,仿佛有着无法描摹的静谧的隐约的心殇。
那眼神,仿佛那沉缓的流光,亮堂的,却又是凝固的,燃不起来,却能灼伤人。
我不太理解他这样的一束目光,于是也没理会他这一种别样的情绪,因为我本就是一个冷心冷情的神仙!
我只一挥手,他便重新投入了池水中。这回。倒未溅起多少水花。
众仙家受了刚才寤寐仙子那一场惊吓,这会子也无人会在乎这小小的水花,都忙着讨论方才的事儿去了。
清月自是看见了方才落墟的那一瞥,他偏头过来,有些担忧地瞧着我的眼睛。
我神思恍惚之间,也没忘记朝他报以感激一笑。
清月淡然勾唇,替我夹了一片槐花菜,轻轻放入我的青瓷碗中。
这贺宴之上,出了这些个事,说实在的,我的心态还算平静,心中并没有沸腾翻滚的感觉,并不觉得是个什么大事。
可是却不知为何,对着满桌的菜食,我竟然有些食不下咽。
可能是无形中觉得有了压力,而自个儿不愿意接受这压力吧。
又可能,真正伤人的,并不是激烈的东西,而是无声的情绪吧!
清月依旧只是揽着袖子,默默与我夹菜,见我望着满桌的菜发呆,又微微一笑,从袖中给我领出来一小壶子酒。
我只一闻,就知道那是浮生醉。我满斟一杯,酒香飘来,这才让我有了些吃菜的精神。
酒席方罢。
各仙家醉的醉,醒的醒。
醉了的,虚虚撇撇、盈盈欲倒,那扭动的姿态,不比女娇娥差多少。
醒着的,多半都扶着那些醉了的。依次过来与我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