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可能害怕刚才的事再度上演,所以就让银麒麟乖觉的跟在我们身后,款步走着。
从白骨吊桥上走到了对面之后,清月才偏过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手下紧紧拉着我,一闪身,一个瞬移咒,便飞出了几千里,一下子就立在了一朵灰白的云朵上了。
清月朝银麒麟眉心一点,银麒麟便化为一道银光,不见了身影。被它吃下去的红光,挤挤凝凝,竟结成了一个红色的耳坠。
清月摊开手掌,那耳坠便飘到了他的掌心。
我凑过去一看,这耳坠竟然是一朵莲花的形状,精致漂亮,还闪着金色的光,根本不像凡人的物件。
正欲细看,清月却合了手掌,将那耳坠紧紧捏在掌心。
我抬眸瞧他的脸,那俊美无双的脸,此刻却像是染上了一层愁雾烟云。
“怎的了?”我柔声问,“可是方才伤着了?”
云朵子在空中疾驰,清月襟飘带舞,冥界空中的黑烟不时地扑到他的面上。
他定了定神,毅然道,“无碍。”
“都吐血了还无碍?”我关切问。
“幸好护卫咒使出来了,不然咱们都要受伤。这红光虽然只是小打小闹,不至于致命,但受点小伤还是在所难免。”
他说完,轻轻的把手伸进了袖子,我想应该是把刚才那鲜红的莲花耳坠给放进去了。
我沉吟了一会,问:“刚才为何要将我转过去啊?本来受伤的是我……”
清月刚才的神情绝对不是故意夸张的,那样的害怕失去我的恐惧,就跟我害怕失去他的恐惧是一样的!
我很想要听到清月真正的心声。所以才以此为契机,故意问他。
清月脸上一片冷淡,“那红光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是你灵力不济。你若不冲过来,我反倒不会受伤。我没有想要保护你的意思。”
依旧是这样冷淡啊!果然啊,如果避而不谈这个话题,他就会待我和从前一样。但是只要一说到这种话题,他就特别地抗拒和冰冷。
我心下虽然失望,但也晓得是这么个结局。清月本来就只是把我当好哥们而已,实在是我自己一个人庸人自扰罢了。
既然这样,今后就再也不谈感情的事就是了。就当他是梁修风或者猊泉豹好了!对!就当他是个坐骑,甚好!
我看了看身边的黑暗的空气,干脆扶了扶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云朵子上,突然想起清月总是叫我回天珠,也不知究竟有什么要紧事。
便开口问道,“清月,有什么要紧事,非要这么紧赶慢赶的回去啊?审人都不审了?”
“当然有要紧事。”清月默默看着前方,冷冷答,“炎婆罗审问后会告知结果,我们实在无须浪费时间。”
我见他惜字如金,必然是不愿多说了。再抬眼看他,他竟是难得的眉头紧皱,心中似在思考什么重大的事情。我便也不再开口,只自己默默地打坐凝神。
待得从冥界出来,天光已是暗了。
从冥界回到仙界天珠,必得要经过凡界。我与清月在这灰白云朵子上,已飞到了凡界云头之上。
早升的晚星已经隐匿,月华清辉照耀苍穹万万里。
柴灶的火焰在幽静的村落里渐渐熄灭,豺狼在荒芜的山林里错声嚎叫。
“你先回天珠,”清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我还有些事。”
我转头看他,“什么事?”情急之下,我便脱口而出。
问完才惊觉,我有什么资格管他呀?
复又低垂了头,只一双眼偷偷瞧他。
他的声音冰冷得要死,“嬅弋要我看顾一下她那个化成凡人的银丝鲤鱼精。我去凡界走一遭。”
说罢他冷冷瞥了我一眼,便随手抓了一团暗蓝色的流云,轻轻往上一跳,便独自腾云离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我心中那个气啊!那个悲啊!那个愤啊!
清月那厮不喜欢我、拒绝我就算了,竟然还来刺激我!我是为嘛要收下这个刺激啊!什么鲤鱼精?我不记得什么鲤鱼精!
我气哼哼的,朝脚下的灰白色云朵子扔了一大堆灵力。那云朵子得了太多灵力,突然飞得老快,差点把我从云头上跌下来!
——
回了陶曦宫,我摔门就将自己锁在了房里。
落墟在外头敲门问我要不要进些吃食,也被我冷冷打发了。
窗外寒夜凄清,似乎在沉沉低语,庭院中的草叶发出丝丝的声音,头顶的天光虽然仍然是七彩的,可是暗沉的天色显然已经将颜色给生生压了下去。
远处长空传来一声鹤鸣,空灵寂静的声音,仿佛在哭泣着流光的逝去。
我垂着头,坐在窗边的榻上,回想着这些天,身上发生的种种,还有与清月之间的种种。
只觉胸中一股闷痛,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的心中很难受。
一是因为自己的没用。今天在冥界我竟然没用到,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挡那红色的妖光。可别说这是什么舍己为人,
这只能说明我无能而已。
清月说得对,如果我不去挡,他反倒能够来得及躲避,反而不会受伤。我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在两个人都不受伤的情况下,能够对付敌人的话,就不该傻愣愣地冲出来。
我已经在天珠上呆了万万年,灵力虽然足够强大到能够飞升上神,但是论实力,我的确是最差劲的了!
今后还需要勤加练习,不能再让灵力忽强忽弱的情况再一次发生了。这一次是有清月在,下一次如果他没有在,或者我的身边还有需要我保护的人,那该怎么办?
我从来没有哪一次,能够这样沉痛地反思自己。
窗外的天光暗沉得叫人难受,星星点点沉沉,像是在低声地念叨我以往的过错。
我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深深地埋进胳膊。
让我难受的还有对清月的感情。
清月冰冷地推开我时,我如坠冰河的心情,再一次席卷入我的心房。
清月冷淡地对我说话,故意与我保持距离,他也是无可奈何才来照管我的吧。
不论是谁,活着这一世,有些东西是通过努力可以得到的,有些是不能的。
可以得到的我便拼命的努力就是。而不能得到的,便只能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了。
如今这一份情感,只怕即便我十分努力,也是不可强求的了。
一时只觉有些想哭。那长久压抑着的一股酸涩,便再也忍不住,眼泪就如此自然而然的流了出来。
心里头像是有些缠绕的黑线,搅成一团,乱成一团。使我永久地不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