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的头发全白,有点卷,穿着厚大的羽绒服但整个人还是看起来小小的,她带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眉宇间带着岁月留下的温柔,她抬眼看见半夏的时候慈祥的笑了笑,“姑娘,是志愿者吗?”
半夏一愣,然后笑了笑,“是的。”她走到奶奶身边坐下,随口问道:“奶奶怎么知道的。”
奶奶和蔼的笑笑,“每年这时候,都有挺多像你们这样的学生来当志愿者的,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宁半夏。”
“半夏...取自一种中药吧。”奶奶温声道:“我姓陈,叫我陈奶奶就好。”
半夏点了点头,模样乖巧,“奶奶怎么不去和他们聊天?”
奶奶看着她,眉眼温柔,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淡淡的细纹,“我呀,就喜欢一个人坐着,看看书。”
半夏这才看见奶奶的手里有一本诗歌集,看来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文青,半夏刚想说什么,奶奶的目光就定格在她身后,“诶,小伙子,你来了啊?”
半夏下意识的回头,一眼就看见了拿着医药箱的陆星时,两人都有些诧异,霎时间,相顾无言。
白云懒洋洋的飘过,阳光暖洋洋的洒下来,带着点点光晕,映照在他们身上,画面和煦安静。
“半夏,这是陆医生。”陈奶奶起身,微微弓着背,“他每年都会挑出时间,来我们养老院,免费给我们检查身体,这年头这样的好心人不多了。”
半夏看向陆星时,眼里有些不可思议,陆星时朝她微微一笑,然后对着奶奶道:“陈奶奶,我们认识。”
奶奶一听有些惊讶,随即又笑道:“认识啊?认识好,好。”
“奶奶,最近膝盖还疼吗?”陆星时将陈奶奶又扶回座位上。
陈奶奶摇摇头:“好多了,吃了你上次给我开的药。”
“现在天气凉了,你要多注意点...”陆星时边说边戴上听诊器,应该是想做一些别的检查,半夏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好像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他呢。
——
临近中午的时候,陆星时和宁半夏和他们告别以后便一起离开了,站在养老院门口,陆星时问道:“你去哪?”
半夏耸耸肩,“没事干了,回家吧。”
“一起吃个午饭?”陆星时笑看她。
“也行。”
陆星时带着半夏去了他们第一次吃中国菜的地方,直接进了一个包厢,陆星时叫了几个菜,刚好都是半夏喜欢的,半夏便没再多点什么。
看来他们俩口味还挺像的嘛。
等菜期间,半夏随意道:“陆星时,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有爱心啊?”
陆星时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免费去养老院看病的事情,然后笑笑:“我一直都很有爱心。”
“那你是每年都会去?”
“嗯,有固定的时间,他们常年亲人不在身边,自己又不是很在意身体,我也尽尽微薄之力。”陆星时看着她,笑的十分温暖。
半夏看着他这个笑容,心又开始“砰砰”乱跳,她正了正色,装作一脸淡定,“嗯,挺好的。”
“宁半夏。”
“干嘛?”
“你脸红什么?”
“......”她脸红了吗!她才没有呢!
“哦,太热了。”半夏还装模作样的用手扇扇风。
“现在是冬天。”
“这里暖气太大了。”
“呵呵。”
“诶,陆星时,你为什么想当一个医生啊?”半夏立刻转移话题。
陆星时闻言,眼底似乎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把半夏吓了一跳,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问错了话,于是连忙道:“我就随便问问,没事。”
陆星时淡淡一笑,似乎没想要隐瞒:“因为我奶奶。”
服务员此时将菜端了上来,替他们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吵闹,包间里,几道家常小菜飘香四溢,陆星时就这样和宁半夏讲起了一个故事。
别的孩子在小时候,也许父母会教他们认水果,认蔬菜,但陆星时不是,他是从认“药”开始的,年幼的他每天都会看着各种中药,配方。他的童年,屋子里总是弥漫着一种药香。
陆家人世世代代学医,到陆星时这一代的时候,他的天资特别高,年仅6岁便可背出很多偏方,圈内圈外人都对这个小少爷赞扬不止。
但陆星时既是陆家最有天赋的一个,又是最为叛逆的一个——那时候陆父和陆母正值事业巅峰期,二人白手起家,从小小的诊所转变到大医院,这其中有不少的辛苦。
于是他们每天忙着诊治,自然对儿子的关心越来越少,偶尔回家一趟,也是检查他的功课有没有做完,这让他倍感生气,那时不懂事的他甚至将几本医学方面的书撕了个粉碎。
而后他再也没有看过那些书,一心扑在玩上,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没过多久,他就把之前熟记的医学知识忘得一干二净。
由于父母的工作繁忙,陆星时小时候是由又陆奶奶带的。
陆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制药的,后来退休之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到后来还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症,再到后来,她直接患了胃癌,去医院检查得知晚期。
其实当时陆奶奶是有很多早期症状的,也许她原本是完全有痊愈的可能性的,但陆星时却没有一点点意识到奶奶也许生病了。
他认为是他的错,是他不好好学医,是他贪玩,是他叛逆,是他害的奶奶就这样离开了人间。
从那天开始,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不会去羡慕外面孩子的欢笑声,也不会埋怨父母的忙碌,他每天都在学医,把自己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几乎没有放松下来的时候。
那大概是年幼的陆星时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陆父和陆母意识到,他们对孩子的关爱太少了,他们一度担心儿子会不会出现什么心理问题,于是减轻了工作量,花了很多时间在家里开导他,他才逐渐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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